黑巖小說

第2章 偏離航向（第2頁）

尼巴魯周期性穿越的目標(biāo)通道！但此刻，這個通道在司通的眼中，只代表著毀滅的終焉！月羽曾無數(shù)次向它描述過穿越前的景象和必須完成的準(zhǔn)備工作，核心中的核心，就是收起風(fēng)箏！

“該死！該死！該死！”司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它終于想起了神諭！想起了自己的職責(zé)！它被月羽的死和復(fù)仇的執(zhí)念蒙蔽了雙眼，完全忘記了那懸在所有生靈頭頂?shù)倪_(dá)摩克利斯之劍！它犯下了無可挽回的錯誤！

如果沒有把風(fēng)箏收起……如果沒有引導(dǎo)生靈進入地下……

恐懼第一次如此真實地壓倒了憤怒。它猛地扭頭看向電廠深處，那里本該有靈虛操作員執(zhí)行指令，本該有能量平穩(wěn)回注的嗡鳴……但那里只有死寂和失控的閃光！它又看向領(lǐng)地邊緣那些豬玀簡陋的聚居點，此刻那里已經(jīng)一片混亂，弱小的生物在本能地恐懼中四處奔逃，卻不知該逃向何方。庇護所的大門依舊緊閉！

“完了……”司通的心沉入了無底深淵。它終于明白月羽最后那個眼神的含義——那不僅僅是警告阿努比的異常，更是提醒它注意即將到來的、攸關(guān)生死存亡的穿越！它辜負(fù)了月羽的信任，辜負(fù)了神王的血脈，辜負(fù)了領(lǐng)地內(nèi)所有依賴它生存的生靈！

仿佛為了印證它最深的恐懼，天空中的黑洞猛然加速了吞噬。艾歐與希琳的光芒如同被巨口吸走的面條，迅速黯淡、消失。絕對的黑暗和一種無法抗拒的、作用于空間本身的恐怖吸力瞬間降臨！尼巴魯行星本身發(fā)出了不堪重負(fù)的、來自地核深處的呻吟！

司通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高空中失控閃爍的青白光芒，被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緊接著，它感覺自己被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攫住，身體和意識仿佛被投入了宇宙最狂暴的離心機，瞬間被撕扯、拉伸、粉碎……在徹底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瞬，一個冰冷而絕望的念頭閃過：

‘月羽，對不起……’

意識，如同沉入漆黑冰海最深處的微光，在無邊的虛無與劇痛中掙扎、閃爍。每一次試圖凝聚，都被席卷而來的撕裂感擊碎。司通感覺自己像一團被宇宙風(fēng)暴反復(fù)蹂躪的星塵，沒有形體，只有無盡的墜落感和冰冷刺骨的絕望。

‘我有九條命……月羽說過……九條命……’這個念頭是黑暗中唯一漂浮的浮木，是它意識錨定存在的唯一坐標(biāo)。它拼命抓住它，用殘留的意志去感知，去呼喚那烙印在神王血脈深處的、名為“重塑”的本能。

過程痛苦而漫長。仿佛有無數(shù)無形的錘子在反復(fù)鍛打它意識的胚芽，每一次錘擊都伴隨著尼巴魯毀滅瞬間的恐怖回響——金屬扭曲的尖嘯、能量失控的爆炸、億萬生靈瞬間湮滅的無聲悲鳴，還有月羽那雙最后空洞睜著的眼睛……冰冷的愧疚與灼熱的仇恨如同淬毒的藤蔓，纏繞著它掙扎的靈核。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永恒中的一瞬，也許是瞬間中的永恒。一點微弱的感知終于從混沌中浮現(xiàn)——痛。尖銳的、彌漫性的、深入骨髓的痛。這痛楚如此真實，反而讓它感到一絲病態(tài)的慰藉。痛，意味著存在。

緊接著，是觸覺。一種粗糙、堅硬、帶著灼人余溫的顆粒感，緊貼著它…身體？它試圖移動，回應(yīng)意識的只有尾巴尖一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抽搐。僅此而已。重塑才剛剛開始，脆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

視覺在混亂的能量流中最后恢復(fù)。映入它“感知”的，是一片無法形容的、地獄般的景象。

天空不再是尼巴魯那熟悉的雙星輝映。一顆巨大、刺目、燃燒著橘紅色火焰的星球，正緩緩旋轉(zhuǎn)著，離它遠(yuǎn)去。那星球表面布滿了猙獰的裂痕，涌動著暗紅色的熔巖河流，噴吐著遮天蔽日的灰黑色煙柱。其中一塊大陸的輪廓，破碎得讓它感到一種驚悚的熟悉感——那扭曲的形狀，依稀是它曾巡邏的領(lǐng)地邊界！是尼巴魯！或者說，是尼巴魯毀滅后殘留的、巨大而痛苦的殘??！

撞擊！那恐怖的、足以撕裂星辰的撞擊！

橘紅色的星球殘骸在冰冷的宇宙背景中緩緩移動，上面的景象越發(fā)模糊，最終被無垠的黑暗和自身噴發(fā)的塵埃云徹底遮蔽。而司通那剛剛凝聚出尾巴尖的脆弱意識體，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裹挾著，朝著這個陌生星系中央，那顆散發(fā)著穩(wěn)定但相對艾歐和希琳雙星而言顯得“溫和”許多的G型黃色恒星飄去。

“我的天！”司通殘存的意識發(fā)出無聲的尖叫。即使有九條命，以它現(xiàn)在這比風(fēng)中蒲公英種子還要脆弱的狀態(tài)，一旦被那顆恒星的引力徹底捕獲，投入那無邊的光熱熔爐，絕對是形神俱滅，連一點殘渣都不會剩下！它拼命地“掙扎”，試圖調(diào)動哪怕一絲神王血脈的力量去改變軌跡，但回應(yīng)它的只有更加劇烈的意識撕裂感和那根可憐尾巴尖徒勞的顫抖。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它淹沒。

時間失去了意義。就在司通以為自己將在永恒的墜落中迎來徹底終結(jié)時，一種微妙的平衡感忽然出現(xiàn)。那股拖拽它飛向恒星的恐怖吸力，似乎被另一股更近、更溫和的力量抵消了。它不再直線下墜，而是開始沿著一個巨大的、無形的圓弧軌跡飄蕩。它“感覺”到了下方堅實的存在——大地。重塑的過程仿佛被這穩(wěn)定的軌道環(huán)境所催化，開始加速。

先是尾巴有了更清晰的觸感，能輕微擺動。然后是后肢、脊椎的雛形……如同被無形的工匠用星光和痛苦一點點雕琢。當(dāng)它終于能模糊地“感覺”到自己的頭顱和前肢時，一種沉重的、屬于物質(zhì)的真實感回歸了。它不再是一縷意識，而是擁有了一個極其虛弱、傷痕累累、但確實存在的幼貓軀體。

它趴在……不，是嵌在……一層厚厚的、滾燙的灰燼和細(xì)碎砂石之中。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帶著濃重的硫磺、臭氧和有機物燃燒殆盡的焦糊味，嗆得它肺部刺痛。天空被厚厚的、鉛灰色的塵埃云層籠罩，陽光無法穿透，白晝?nèi)缤璋档狞S昏，氣溫卻異常悶熱?？諝庵袕浡钊酥舷⒌姆蹓m，每一次吸氣都感覺有沙礫刮擦著喉嚨。

“果然……不止一條命……”司通虛弱地想著，試圖抬起沉重的眼皮。視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無邊無際的、覆蓋著厚厚灰燼的焦黑大地。遠(yuǎn)處，巨大的、扭曲的樹干如同燒焦的巨人骸骨，指向壓抑的天空。沒有綠色，沒有鳥鳴，只有死寂和風(fēng)掠過灰燼堆發(fā)出的嗚咽。更遠(yuǎn)的地方，隱約傳來沉悶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轟鳴，伴隨著地面極其輕微的震動——那是撞擊點殘留的地質(zhì)活動，或是遙遠(yuǎn)的火山在噴發(fā)。

它試著站起來，四肢卻如同灌了鉛，不受控制地顫抖。極度的虛弱感提醒著它重塑的巨大消耗。它需要能量，需要光！在尼巴魯，艾歐和希琳雙星的光輝是它力量的源泉。而在這里……它艱難地轉(zhuǎn)動頭顱，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那顆黃色的恒星光芒如此微弱，如此遙遠(yuǎn)，隔著厚厚的塵埃層，幾乎無法提供任何有效的滋養(yǎng)。更糟糕的是，這顆星球的自轉(zhuǎn)帶來了漫長的黑夜。沒有光，沒有熱，在這樣充滿未知危險的環(huán)境中，它這只幼小的異星來客，如何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