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9章 綠樹成蔭（第2頁）

事后，龜茲王對張騫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視其為得神獸眷顧的上邦貴使。不僅盛情款待，臨別時，龜茲王更是慷慨地贈送了一份厚禮——一張繪制在柔軟羊皮上的、龜茲國寶級汗血寶馬所用馬鐙的詳細(xì)制作圖譜！

而當(dāng)張騫在驛館中展開這份珍貴的圖譜時，他的目光再次凝固了。在羊皮卷的右下角，一個不起眼的位置，清晰地印著一個帶著沙塵痕跡的、小小的、梅花般的——貓爪??！顯然是司通在某個時候，無意間踩踏上去留下的。

張騫的手指輕輕撫過那個爪印，又想起樓蘭果園的瓜瓤，想起河西初遇時的箭簇和地圖…他望向窗外，那只灰白小貓正懶洋洋地趴在院墻上曬太陽，悠閑地舔舐著自己的爪子，仿佛對它所做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無心插柳…柳自成蔭…”張騫低聲喃喃，眼中充滿了對這只神秘生靈的深深敬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宿命感。西行之路，似乎因?yàn)檫@只貓的存在，變得愈發(fā)離奇而莫測。

冬，蔥嶺（帕米爾高原）。

鉛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觸手可及。寒風(fēng)卷著堅硬的雪粒，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刀子，抽打在裸露的皮膚上，瞬間帶走所有溫度。舉目四望，唯有連綿起伏、覆蓋著萬年冰雪的巍峨群峰，如同沉默的白色巨神，俯瞰著渺小的生靈?？諝庀”〉昧钊酥舷ⅲ恳淮魏粑紟е尾康拇掏?。

張騫的使團(tuán)隊伍，如同雪原上的一串黑點(diǎn)，在深及膝蓋的積雪中艱難跋涉。駝馬早已不堪嚴(yán)寒和高海拔，倒斃在途中。僅存的七八個人，用厚厚的毛氈裹緊身體，只露出凍得通紅的眼睛，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在厚厚的雪層上留下深深的、很快又被風(fēng)雪掩埋的足跡。死亡的氣息，比刺骨的寒風(fēng)更加冰冷，緊緊纏繞著每一個人。

“大人…風(fēng)…風(fēng)雪太大了…根本…根本看不清方向！”甘父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裹在厚厚的羊毛圍巾里，依舊被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他手中的簡易指南針（司南）在劇烈晃動，磁針瘋狂旋轉(zhuǎn)，顯然這里的磁場異?；靵y。

張騫停下腳步，劇烈的喘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濃濃的白霧。他環(huán)顧四周，除了白茫茫一片，再無他物。來時的路早已被風(fēng)雪覆蓋，前方的山口在暴雪中更是渺無蹤跡。迷路了！在這片被稱為“世界屋脊”的死亡絕地迷路，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絕望，如同周圍的冰雪，一點(diǎn)點(diǎn)凍結(jié)著每個人的血液。

隊伍被迫在一處巨大的冰川峭壁下尋找避風(fēng)處。這里有一道深邃的、被冰雪覆蓋的巨大裂隙，形成一個小小的凹槽，勉強(qiáng)能遮擋一些風(fēng)雪。眾人蜷縮在一起，依靠彼此的體溫取暖，沉默中彌漫著死寂。

司通也蜷縮在張騫的皮襖下，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它右前爪的傷疤在極寒下顯得更加暗紅僵硬，每一次細(xì)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痛楚。它那雙熔金般的豎瞳，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失去了往日的靈動，更多的是對嚴(yán)寒的不適和疲憊。它體內(nèi)的靈能早已枯竭，無法像當(dāng)年那樣調(diào)動能量御寒。作為一只貓，它對寒冷的耐受力本就不強(qiáng)，此刻全靠著張騫的體溫和求生的本能支撐著。

時間在刺骨的嚴(yán)寒中緩慢流逝。風(fēng)雪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猛烈。體溫在一點(diǎn)點(diǎn)流失，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張騫知道，再這樣下去，所有人都會被凍成這雪山的一部分。

就在這意識模糊、昏昏欲睡的邊緣，張騫皮襖下的司通，突然猛地抬起了頭！它那雙原本黯淡的豎瞳，在昏暗的光線下驟然收縮，死死盯向冰川裂隙深處、一處被厚厚的積雪和冰凌覆蓋的巖縫！

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熱源”感應(yīng)，穿透了嚴(yán)寒和風(fēng)雪，刺激著它那源于神王血脈、對能量異常敏銳的感知！

那并非火焰的熱量，而是一種…帶著微弱輻射的、生物性的溫?zé)?！這種輻射波動，司通太熟悉了！那是丑山族殘留的輻射能量！雖然極其微弱，但在這片死寂的冰寒世界里，卻如同黑夜中的燭火般醒目！

是食物！是能提供熱量和能量的活物！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傷痛和嚴(yán)寒！

司通猛地從張騫皮襖下鉆了出來！不顧外面凜冽如刀的寒風(fēng)，小小的身體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朝著那道巖縫疾沖而去！它用爪子瘋狂地扒拉著巖縫口的積雪和冰凌！

“神獸？！”張騫被司通的動作驚醒，看著它反常的舉動，心中一驚。

只見司通扒開積雪，露出了巖縫深處，一只體型比尋常蜥蜴大上兩倍、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暗紅色的生物！它似乎正在冬眠，身體僵硬，但體表卻散發(fā)著微弱的、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暗紅色光暈，如同燒紅的炭塊！周圍的冰雪，靠近它身體的地方，竟然有極其細(xì)微的融化跡象！這是一只被丑山族飛船殘骸散逸的輻射能量污染、產(chǎn)生了變異的火蜥蜴！它對普通生物而言或許是劇毒，但對于極度渴望熱量和能量、體內(nèi)同樣殘留著輻射抗性的司通來說，卻是此刻救命的“暖爐”和“食糧”！

司通眼中閃爍著饑餓和興奮的光芒，猛地?fù)淞松先ィ?/p>

變異火蜥蜴也被驚動，僵硬的身體猛地一彈，張開布滿細(xì)密尖牙的嘴，朝著司通噴出一股帶著硫磺味的灼熱氣息！司通敏捷地閃開，一爪拍在蜥蜴的頭部！兩個同樣帶著輻射能量的小東西，在狹窄的巖縫里翻滾撕咬起來！

它們的打斗撞碎了巖縫邊緣更多的冰凌，也震落了許多覆蓋在巖壁上的積雪。忽然！

嘩啦！

一大片積雪從巖壁上方滑落，露出了后面被冰封的、相對平坦的巖面。而巖面上，赫然呈現(xiàn)著一幅巨大而古老的壁畫！

壁畫線條粗獷，色彩因年代久遠(yuǎn)和冰封而剝落大半，但依舊能辨認(rèn)出主要內(nèi)容：背景是浩瀚的星空，點(diǎn)綴著無數(shù)星辰。星空中央，五顆巨大的星辰被特意用暗紅色的顏料勾勒，排列成一條筆直的線（五星連珠）！而在五星連珠的延長線上，一顆拖著長長尾焰、形態(tài)猙獰絕非自然造物的“彗星”，正朝著下方一顆藍(lán)色的星球（顯然是地球）狠狠撞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顆“彗星”的核心位置，清晰地刻畫著一個猙獰的、如同憤怒公牛頭骨的徽記！與當(dāng)年墜落長安西郊的飛船殘骸碎片上的徽記，一模一樣！

而在壁畫的一角，還刻著兩個極其古老、但張騫在未央宮秘庫永生繭的星圖上見過無數(shù)次的象形符號——“弓·矢”！

“??！”張騫失聲驚呼，踉蹌著撲到巖壁前，不顧刺骨的冰寒，用手瘋狂地拂去壁畫上殘留的積雪和冰碴！他的手指顫抖著，撫過那五星連珠的圖案，撫過那猙獰的牛頭徽記彗星，最后死死地按在那兩個“弓·矢”符號上！一股冰冷的寒意，從指尖瞬間蔓延至全身，比這蔥嶺的萬年冰雪更加刺骨！

一切的線索，在這一刻轟然貫通！樓蘭的狼頭金符、龜茲的汗血馬鐙、以及眼前這冰封在蔥嶺絕壁上的古老星圖壁畫…匈奴的背后，那操控薩滿、制造獸化瘟疫、甚至能驅(qū)動星辰為弓矢的恐怖力量，其源頭和野心，早已被這極西之地的先民所洞悉并記錄！而張騫此行的終極使命——“星隕”之謎，其答案，竟然在這死亡絕地的冰川深處，被一只追捕蜥蜴的貓，以這樣一種離奇的方式揭開了！

風(fēng)雪依舊在裂隙外呼嘯，但張騫的心中，卻仿佛點(diǎn)燃了一團(tuán)熊熊烈火。他回頭，看向巖縫里剛剛制服了那只變異火蜥蜴、正叼著戰(zhàn)利品、用那雙熔金豎瞳靜靜望著他的灰白小貓，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種沉甸甸的明悟。

前路依舊艱險，但方向，已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