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后。比雷埃夫斯港(piraeus)。
地中海夏末的陽光熾烈地灑在蔚藍(lán)的海面上,反射出無數(shù)跳躍的金鱗。咸腥的海風(fēng)強(qiáng)勁地吹拂著港口林立的桅桿,各色風(fēng)帆鼓脹如飽滿的云朵。碼頭上人聲鼎沸,喧囂震天。赤膊的碼頭工人喊著號子,汗流浹背地將沉重的陶罐、成捆的羊毛、雪亮的金屬錠裝上巨大的商船。來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水手、士兵、奴隸、旅行者摩肩接踵,各種語言、口音、體味混雜在空氣里,形成一幅充滿野性生命力的海洋文明畫卷。
一艘中等大小的三列槳商船“海豚號”正準(zhǔn)備起航。它的船首像雕刻著一只躍起的海豚,船體被海水浸泡得發(fā)黑,散發(fā)著桐油、咸魚和木材混合的氣味。甲板上,水手們正忙著最后的檢查和整理索具。船主,一個皮膚黝黑、滿臉風(fēng)霜的伊奧尼亞人,正大聲吆喝著催促。
在靠近船舷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堆用來壓艙、外面覆蓋著防水油布的貨物包上,蜷伏著一只灰白相間的貓。
正是司通。
它的體型似乎比在雅典時更顯精悍,長途跋涉的痕跡被梳理干凈的皮毛所掩蓋。它安靜地蜷伏著,金色的瞳孔半開半闔,仿佛在假寐,卻又將甲板上的一切盡收耳底。它像一塊不起眼的、被遺忘在角落的灰色石頭,完美地融入了這嘈雜混亂的背景。
水手們的粗聲交談,成了它了解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窗口。
“…聽說這次去埃及,能見到真正的金字塔?”一個年輕的水手,臉上帶著初航的興奮和雀斑,一邊用力拉著帆索,一邊問旁邊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老水手。
“哈!法老們的墳頭罷了!”老水手不屑地啐了一口,露出被煙草熏黑的牙齒,但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大!大得他媽的像山!石頭壘的,太陽一曬,燙得能煎蛋!不過小子,別光顧著看墳頭,埃及的娘們兒和金子才是正經(jīng)!”
“還有波斯!”另一個正在檢查繩結(jié)的壯碩水手插話,聲音洪亮,“船長說了,這趟先去埃及,卸了貨,再沿著海岸往東,說不定能接到去蘇薩或者巴比倫的活兒!嘿!你們見過波斯人的戰(zhàn)象嗎?”
“戰(zhàn)象?!”年輕水手瞪大了眼睛。
“對!大象!他媽的房子那么大的野獸!”壯碩水手夸張地比劃著,引來周圍幾人的哄笑和好奇,“披著鐵甲,鼻子上綁著大刀!沖鋒起來,地動山搖!我們希臘的重裝步兵方陣?在它們面前就跟紙糊的一樣!當(dāng)年大流士打過來的時候…嘖嘖…”他搖著頭,仿佛心有余悸。
“得了吧,卡里阿斯!”老水手嗤笑,“吹牛也得有個限度!戰(zhàn)象再厲害,還不是被我們雅典和斯巴達(dá)的勇士們趕回去了?在馬拉松,在溫泉關(guān)…”
“那是以前!”叫卡里阿斯的壯碩水手不服氣地反駁,“現(xiàn)在波斯換了新大王,誰知道又憋著什么壞?聽說他們還在馴養(yǎng)更可怕的怪獸…還有那些神神秘秘的祭司,整天躲在金字塔和神廟里,搗鼓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金字塔…”年輕水手又想起了剛才的話題,帶著向往,“那些石頭是怎么堆上去的?真的有神的力量嗎?里面是不是真有法老的詛咒和木乃伊?”
“詛咒?哼!”老水手冷哼一聲,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種過來人的神秘,“詛咒有沒有我不知道。但埃及那地方…邪性!尤其是那些金字塔附近。太陽一落山,陰風(fēng)陣陣,有時候還能聽到怪聲…像哭,又像笑…有人說,那是被埋在里面的奴隸冤魂,也有人說…是法老們供奉的邪神在低語…”
“波斯戰(zhàn)象…埃及金字塔…法老的詛咒…邪神的低語…”
這些詞匯如同冰冷的針,刺入司通看似沉睡的意識深處。
金字塔!
這個詞瞬間點燃了它靈魂深處最慘烈、最刻骨銘心的記憶!尼羅河畔那座吞噬“神選者”生命的、阿努比活體核心棲身的血腥祭壇!那透明水晶顱骨容器中,浸泡在幽綠營養(yǎng)液里、被無數(shù)神經(jīng)探針穿刺的月羽的殘腦!那絕望而痛苦的靈魂哀嚎:“司…通…?是…你嗎…?痛…好痛…千年…禁錮…殺…了我…求…求你…解…脫…”
還有那最終決戰(zhàn)中,盤古戩犧牲自我封印阿努比意識、化為盤古锏的悲壯光芒!斯芬克斯(澤拉爾)化身獅身人面像石像、永恒守望的沉默背影!
阿努比!那些精通科技、殘忍冷酷的生物!它們在地球上的核心基地雖然被摧毀,活體核心被封印,但它們的爪牙、它們的殘余技術(shù)、它們對奴役和生命能量的貪婪欲望,真的隨著核心的封印而徹底消失了嗎?司通從未如此天真!軒轅族風(fēng)后在南極的警告言猶在耳——阿努比母星的偵察波曾被盤古戩激活圣壇所引來!如今,尼巴魯星再次回歸太陽系邊緣,丑山一族在統(tǒng)治,而阿努比族在尼巴魯上正試圖逃離丑山的控制…地球,這個曾被阿努比視為“高適配性樣本”來源地的地方,這片埋葬著它們核心失敗恥辱的土地,真的能永遠(yuǎn)平靜嗎?
波斯戰(zhàn)象…那些被描述為“房子般巨大”、“披著鐵甲”、“鼻子上綁著大刀”的戰(zhàn)爭巨獸…這種超越自然生物極限的戰(zhàn)爭兵器,真的是人類自身馴化的結(jié)果?還是…背后隱藏著阿努比族那令人厭惡的生物改造技術(shù)的影子?就像當(dāng)年白堊紀(jì)末,它們用技術(shù)誘變恐龍,制造出更兇殘的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