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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北疆烽煙（第4頁）

看著突厥大軍如同退潮般緩緩北撤，卷起的煙塵逐漸消失在視野盡頭，李世民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弛下來。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背后早已被冷汗浸透。這一場豪賭，他贏了！用智慧、勇氣和一點點來自“神貓”的荒誕運氣，為初生的大唐帝國，贏得了最寶貴的喘息之機！

回城的路上，李世民策馬緩行。夕陽的余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低頭，看向不知何時又悄然出現(xiàn)在他馬鐙旁、安靜跟隨的司通。

“絹帛耗空府庫，買其戰(zhàn)馬筋骨?！崩钍烂竦吐曌哉Z，像是在總結(jié)，又像是在對司通訴說，“貓眼洞察幽微，破其暗中勾連。”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遠，帶著一種帝王的凝重：

“一泡熱尿驚其御馬，泄其心膽氣焰……”

“此三策，環(huán)環(huán)相扣，虛實相濟……然……”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掠過一絲冰冷的殺意和急切。突厥雖退，但只是暫時的。頡利經(jīng)此大辱，必懷恨在心。突厥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并未真正解除。而國內(nèi)，百廢待興，玄武門之變的余波仍需平息，東宮、齊王殘余勢力需要徹底鏟除。他需要時間，需要力量！一股迫切想要徹底解決北方邊患、一雪前恥、甚至主動出擊、犁庭掃穴的復(fù)仇之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他想起了被突厥擄掠、慘遭蹂躪的邊民，想起了渭水之畔那囂張的嘴臉，想起了自己被迫簽下盟約的屈辱……

“朕……真想立刻點起傾國之兵，踏平漠北！將這突厥狼巢，連根拔起！永絕后患！”李世民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殺伐之氣，握緊了馬鞭。

就在這時，司通突然加速，跑到了李世民馬前。它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攔在了路中央，抬起頭，金色的瞳孔平靜地注視著李世民。

“嗯？”李世民勒住馬韁，不解地看著它。

司通沒有叫，也沒有其他動作。它只是低下頭，伸出右前爪，用一種近乎輕柔的、卻帶著不容置疑意味的動作，輕輕地、穩(wěn)穩(wěn)地，按在了路邊田埂上一株剛剛抽穗、在秋風(fēng)中搖曳的、沉甸甸的麥穗之上。金黃的麥穗被貓爪壓彎，飽滿的谷粒幾乎觸碰到泥土。

然后，它抬起爪子，輕盈地跳開兩步，又伸出爪子，按在了旁邊一架被農(nóng)夫遺棄在田頭、沾滿泥土的犁鏵那冰冷、堅硬的木柄之上。鋒利的鐵犁頭在夕陽下閃著寒光。

它抬起頭，再次看向李世民。金色的瞳孔里，沒有言語，卻傳遞著一種跨越物種的、關(guān)于力量與平衡的古老智慧。

麥穗，脆弱，代表著生機、收獲、百姓賴以生存的根本。

犁鏵，堅硬，代表著破壞、開拓、征戰(zhàn)殺伐的力量。

李世民看著那被貓爪壓彎的麥穗，再看看那冰冷的犁鏵，胸中那熾烈的復(fù)仇之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他瞬間明白了司通想要告訴他什么。

征伐漠北，犁庭掃穴，固然痛快！但傾國之兵一動，耗費的將是剛剛經(jīng)歷戰(zhàn)亂、亟待休養(yǎng)生息的大唐的元氣！是無數(shù)像這麥穗一樣脆弱的黎民百姓的口糧和性命！是千瘡百孔的帝國根基！他剛剛用盡智慧甚至帶著屈辱才換來的寶貴和平與發(fā)展時間，難道就要為了宣泄一時的憤怒而親手毀掉嗎？

破壞容易，建設(shè)艱難。

力量需要尺度。

憤怒需要克制。

帝王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帝王之仁，澤被蒼生，國祚綿長。

真正的強大，不在于一時一地的殺伐征服，而在于懂得在何時揮舞犁鏵開疆拓土，在何時呵護麥穗滋養(yǎng)萬民！在于懂得力量的……尺度！

李世民胸中的殺意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厚重的責(zé)任感。他看著司通，看著它爪下那沉甸甸的麥穗和冰冷的犁鏵，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清明而堅定。

“朕……明白了?！彼穆曇艋謴?fù)了帝王的沉穩(wěn)，“萬物……皆有尺度?！?/p>

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不再看向北方突厥退去的煙塵，而是望向了沐浴在金色夕陽下、逐漸恢復(fù)生機的長安城，望向了城郭之外，那廣袤的、等待耕耘與收獲的土地。

“回宮?！崩钍烂竦穆曇羝届o而有力，“傳朕旨意：自即日起，與民休息，輕徭薄賦，勸課農(nóng)桑。北境諸軍，加強戒備，修繕城防，廣置烽燧，屯田戍邊。無朕旨意，不得擅啟邊釁！”

“諾！”隨行的房玄齡、杜如晦等人齊聲應(yīng)道，心中充滿了對這位年輕帝王的欽佩。他們知道，一場席卷帝國的風(fēng)暴暫時平息，而一個以“尺度”為治國圭臬的嶄新時代，正在這渭水的落日余暉中，悄然開啟。

司通蹲在田埂上，看著李世民遠去的背影，夕陽將它的影子也拉得很長。它低下頭，舔了舔爪子，金色的瞳孔里倒映著沉甸甸的麥穗和冰冷的犁鏵。它知道，自己領(lǐng)悟的第三句話，已經(jīng)在這個人類帝王的心中，悄然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