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在下方所有士兵的眼中,那些落地的豆子,瞬間爆發(fā)出刺眼的白光!光芒中,一個個身披金甲、手持利刃、面目模糊卻氣勢驚人的“天兵天將”憑空出現(xiàn)!密密麻麻,陣列森嚴(yán),殺氣直沖云霄!
“天兵!是天兵下凡了!”
“殺!跟著仙師殺光山越!”
士兵們瞬間被這“撒豆成兵”的壯觀景象刺激得熱血沸騰,雙目赤紅,感覺渾身充滿了無窮的力量!恐懼被驅(qū)散,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狂熱和殺戮的欲望!他們嗷嗷叫著,揮舞著兵器,仿佛真的被十萬天兵加持,朝著假想敵的方向瘋狂沖去!整個校場如同沸騰的油鍋!
于吉站在高臺上,滿意地看著下方被他用群體神經(jīng)暗示徹底點(diǎn)燃的“狂戰(zhàn)士”。司通則伏在營寨的了望塔頂,金色的瞳孔清晰地穿透了那虛假的幻象,看到的是士兵們因?yàn)檫^度亢奮而扭曲的臉龐,聽到的是他們喉嚨里發(fā)出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這種狂化狀態(tài)結(jié)束后,等待他們的將是更深重的疲憊和精神的損傷。
司通跟著于吉,從一個喧囂的宴會到另一個奢華的府邸,從一個狂熱的軍營到另一個愚昧的村莊。它像一個沉默的觀察者,冷眼旁觀著于吉用辰星族的科技玩弄人心,聚斂財富,享受著被奉為神明的無上尊榮。
起初,它內(nèi)心充滿警惕和不屑。這些把戲,在它漫長的生命里顯得如此幼稚而危險。它時刻提醒自己,不能沉溺,不能忘記守望者的職責(zé)。
然而,潛移默化中,有些東西在悄然改變。
一次夜宴后,于吉帶著幾分醉意,拉著司通溜到后廚。他變戲法似的從水缸里拎出一條圓滾滾、氣鼓鼓的河豚。
“嘗嘗這個,老貓!江東一絕!”于吉眼睛發(fā)亮,手法嫻熟地處理著河豚,將劇毒的肝臟、卵巢等部位精準(zhǔn)剔除。他將晶瑩剔透的魚肉切成薄如蟬翼的片,擺在潔白的瓷盤里。
“放心,”于吉看出司通的遲疑,得意地晃了晃白玉杖,“有它在,這點(diǎn)小毒,連讓你拉肚子都做不到。”他手指在杖頭一點(diǎn),一道極其微弱的生物電阻斷脈沖籠罩了那盤魚肉。
司通猶豫了一下,終究抵不過那魚肉散發(fā)出的、奇異而誘人的鮮甜氣息。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片近乎透明的魚肉,放入口中。
那一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爆炸般的鮮美滋味在舌尖轟然綻放!如同萬千顆微小的星辰在味蕾上炸開!冰涼、滑嫩、帶著海洋深處最純粹的甘甜和一絲微妙的、令人迷醉的刺激感!這滋味,超越了它數(shù)千年生命里啃過的所有金屬碎屑、獵物的生肉、甚至尼巴魯合成的能量膏!一種純粹的、屬于生命本身的感官愉悅,如同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它金色的瞳孔不自覺地放大,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滿足到極致的、近乎嘆息的咕嚕聲。
于吉看著司通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自己也拈起一片魚肉丟入口中,滿足地瞇起了眼。
深夜,于吉租了一條小船,帶著司通飄蕩在寬闊的江面上。明月當(dāng)空,江水如練。兩岸的蘆葦在夜風(fēng)中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輕響。遠(yuǎn)處隱約傳來悠揚(yáng)的、帶著濃郁楚地風(fēng)味的漁歌,嗓音蒼涼而悠遠(yuǎn),在寂靜的江面上回蕩。
于吉斜倚在船頭,拍著船舷,用他那清朗的嗓音,和著遠(yuǎn)處的漁歌,輕聲哼唱起來。唱的是一首古老的楚辭,詞句司通不懂,但那曲調(diào)中蘊(yùn)含的蒼茫、悠遠(yuǎn)、以及對天地自然的詠嘆,卻奇異地穿透了語言的隔閡,直抵心靈深處。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于吉的歌聲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夜空的魔力。
司通蹲坐在船尾,江風(fēng)拂動著它厚實(shí)的毛發(fā)。它不再警惕地豎著耳朵,而是微微瞇起了金色的眼睛??谥泻与嗟臉O致鮮美尚未散去,耳畔是空靈的楚歌,鼻尖是濕潤的江風(fēng)氣息。明月、大江、漁火、歌聲……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安寧和放松感,如同溫暖的潮水,緩緩包裹了它堅硬了數(shù)千年的心靈。
它低頭,看著自己在月光下倒映在江水中的模糊影子。不再是那個時刻緊繃、背負(fù)著沉重使命的守望者,只是一只……在月下江心,聽著歌,回味的貓。它伸出帶著褐色傷疤的前爪,無意識地在船舷濕潤的木頭上輕輕劃過。劃出的不再是星圖或警告符號,而是一道道毫無意義的、如同水波般的漣漪紋路。
它醉了。不是因?yàn)榫疲且驗(yàn)檫@從未體驗(yàn)過的、屬于凡塵的、簡單而純粹的……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