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8章 余波暗涌（第1頁）

百樂門舞廳內(nèi)，時間仿佛在林薇歌聲落下的那一刻停滯了數(shù)秒。

旋即，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爆發(fā)出幾乎要掀翻穹頂?shù)恼坡暸c喝彩。鎂光燈再次瘋狂閃爍，試圖捕捉舞臺上那個仿佛沐浴在月光與星輝中的身影。人們忘記了矜持，忘記了派系，只為這超乎想象的藝術(shù)感染力而傾倒。

“安可！安可！”

“林小姐！再唱一首！”

“太美了！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

喧囂聲浪中，林薇微微喘息著，從歌曲的情緒中緩緩抽離。她知道自己成功了，用一種這個時代無法理解的方式，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提著裙擺，優(yōu)雅地行了一個謝禮，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二樓那個包廂。

隔著遙遠(yuǎn)的距離和晃動的光影，她看不清沈驚鴻的表情，卻能感受到那道目光，沉靜、專注，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牢牢鎖定在她身上。沒有鼓掌，沒有歡呼，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卻比任何熱烈的反應(yīng)都更讓她心悸。

她迅速收回目光，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在更加熱烈的呼聲和記者圍堵上來之前，由及時上前的主持人和沈驚鴻早已安排好的侍者護(hù)送著，快速從舞臺側(cè)方的通道離開。

主角退場，但大廳的沸騰并未平息。人們熱烈地討論著剛才的表演，討論著林薇其人，討論著她與沈驚鴻的關(guān)系?！吧蝮@鴻的未婚妻”這個頭銜，因著今晚這驚世駭俗的亮相，被賦予了全新的、令人不敢小覷的注腳。

二樓包廂內(nèi)，沈驚鴻終于緩緩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冰涼的香檳，指尖無意識地在杯壁上摩挲著。他面上依舊沒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人，如站在他身后如同影子般的陳鋒，卻能感覺到先生周身那股慣常的冷冽氣息，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絲絲，又似乎變得更加深沉難測。

“驚鴻兄，藏得可真深啊?！币晃淮┲餮b、氣質(zhì)儒雅的中年男子笑著走近，他是匯豐銀行的一位華董，與沈驚鴻素有來往，“這位林小姐，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不知是哪家名校畢業(yè)？師從哪位音樂大家？”

沈驚鴻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應(yīng)付得滴水不漏：“李董過譽(yù)了。她不過是隨意唱唱，登不得大雅之堂，讓大家見笑了。”他巧妙地將話題引開，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林薇的“才華”來源，更坐實了他對林薇的“擁有權(quán)”和庇護(hù)。

另一邊，蘇婉清死死攥著手中的絲綢折扇，那上好的蘇繡扇面幾乎要被她的指甲摳破。她臉色煞白，胸口劇烈起伏，看著林薇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怨毒和嫉恨。

“婉清，算了吧。”旁邊一位與她交好的小姐低聲勸道，“沒看到沈先生他……他剛才看那位林小姐的眼神嗎？”那是一種男人看自己所有物的、帶著絕對維護(hù)和隱秘欣賞的眼神，是她們這些傾慕沈驚鴻多年的名媛們從未得到過的。

“算了？”蘇婉清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一個來歷不明的孤女，也配？”她猛地站起身，華麗的裙擺掃過地面，“我們走！”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這里的每一分空氣，每一個談?wù)摿洲钡穆曇?，都像是在扇她的耳光?/p>

她精心策劃的羞辱，非但沒有成功，反而成了林薇踏上更高舞臺的墊腳石！這口氣，她無論如何也咽不下！

林薇被護(hù)送著，回到了沈驚鴻在百樂門長期預(yù)留的休息室。這是一間布置極其雅致考究的房間，厚重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外面的喧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雪茄和古龍水混合的味道，屬于沈驚鴻的氣息無處不在。

門在身后關(guān)上，世界瞬間安靜下來。

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弛，林薇只覺得一陣虛脫般的疲憊襲來，后背甚至滲出了些許冷汗。她走到梳妝臺前坐下，看著鏡中那個面頰還帶著演出后紅暈、眼眸晶亮的自己，有一種強(qiáng)烈的不真實感。

她剛剛，在1936年的上海，唱了一首21世紀(jì)的歌曲。

這其中的荒謬與風(fēng)險，此刻才細(xì)細(xì)密密地涌上心頭。會不會有人察覺異常？會不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尤其是……那個心思深沉如海的沈驚鴻。

正思忖間，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jìn)?！绷洲笔諗啃纳?，端坐起身。

進(jìn)來的是陳鋒。他依舊是一身利落的黑衣，面色冷峻，手里卻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和一碟精致的點心。

“林小姐，”陳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沒什么情緒，但動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先生吩咐，讓您先用些點心，稍作休息。他處理完外面的事情，就送您回去?！?/p>

“謝謝?！绷洲贝_實感到有些餓了，也沒有推辭。她接過溫?zé)岬呐Ｄ?，指尖傳來的暖意讓她冰冷的指尖稍稍回暖?！瓣愊壬?，剛才……外面沒什么特別的事吧？”她試探著問，想從陳鋒這里探聽點風(fēng)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