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送你回去?!彼麪恐蛲庾呷?。
他的手握得并不緊,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林薇跟在他身后,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感受著手心傳來的溫度,心情復(fù)雜難言。
這個男人,太危險,也太迷人。他像一座深海,表面平靜,內(nèi)里卻潛藏著無數(shù)暗流旋渦。她明知靠近他有滅頂之災(zāi),卻在這一刻,奇異般地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黑色的斯蒂龐克轎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夜色中的上海街頭。車窗外的霓虹燈流光溢彩,編織著這個不夜城的浮華夢境。
車內(nèi)很安靜,只有引擎低沉的轟鳴。
林薇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那些閃爍的招牌——“先施公司”、“永安百貨”、“爵士酒吧”——如同這個時代的剪影,既熟悉又陌生。
沈驚鴻坐在她身旁,閉目養(yǎng)神,側(cè)臉線條在明明滅滅的光影中顯得格外冷硬。
“那個山口一郎……”林薇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她總覺得那個日本商人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種審視和探究,讓她很不舒服。“他好像對我的……‘才華’,很感興趣?!?/p>
沈驚鴻緩緩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沒有絲毫睡意?!吧娇谑侨毡驹谌A商會的理事,背景不簡單。他熱衷于搜集中國古玩和……一切他覺得‘有趣’的人和事?!彼聪蛄洲保抗怃J利,“以后盡量避開他?!?/p>
林薇心中一凜,點了點頭。連沈驚鴻都說出“背景不簡單”這樣的話,那個山口一郎的危險程度可見一斑。他對自己“落水后”突然展現(xiàn)的“才華”感興趣,恐怕不僅僅是藝術(shù)層面的欣賞。
“你似乎對日本人……沒什么好感?”林薇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這個時代,親近日本、甚至為虎作倀的中國人并不在少數(shù)。
沈驚鴻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將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聲音低沉而冷冽:“這片土地,養(yǎng)活了我們的祖祖輩輩。外人想來染指,總要問問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答不答應(yīng)。”
這話說得含蓄,但林薇卻聽出了其中蘊(yùn)含的深意。她想起父親日記中提及的“驚鴻”計劃,想起沈驚鴻那些神秘的行蹤和深不可測的背景。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心中逐漸清晰——沈驚鴻,絕不僅僅是一個銀行家那么簡單。
他很可能,和她父親一樣,在以自己的方式,守護(hù)著這個積貧積弱的國家。
這個認(rèn)知,讓林薇看向沈驚鴻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幾分復(fù)雜的敬意。
車子最終停在了林薇叔父家所在的弄堂口。深更半夜,沈驚鴻的車子太過扎眼,直接開到門口并不合適。
“早點休息。”沈驚鴻替她打開車門,叮囑道,“明天陳峰會來接你,去量尺寸,定制幾身出席正式場合的禮服?!?/p>
這是要將“未婚妻”的身份進(jìn)一步坐實,并為她融入他的社交圈做準(zhǔn)備。
“好。”林薇沒有拒絕。事到如今,她已經(jīng)沒有退路,只能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她下了車,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見。
弄堂里很安靜,與百樂門的喧囂恍如兩個世界。林薇攏了攏身上那件沈驚鴻強(qiáng)硬地披在她肩頭的、還帶著他清冽氣息的西裝外套,深吸了一口冰涼的夜空氣,轉(zhuǎn)身向那棟壓抑的小樓走去。
她知道,今晚的“風(fēng)光”只是表象。真正的暗流,此刻才開始涌動。
果然,一進(jìn)門,壓抑的氣氛幾乎讓人窒息。
林守業(yè)和王氏竟然都還沒睡,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翠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看到林薇回來,又是驚喜又是擔(dān)憂。
“你還知道回來?!”王氏率先發(fā)難,聲音尖利,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深更半夜,在外面拋頭露面,唱那些傷風(fēng)敗俗的曲子!我們林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林薇脫下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他們面前。她身上那件明顯價值不菲的禮服,以及肩上那件男人的西裝外套,都像針一樣刺著林守業(yè)和王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