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顧言笙正焦急地踱步。他穿著一身半舊的呢子大衣,圍巾有些松散,臉上帶著奔波后的疲憊和顯而易見的憂慮。看到林薇出來,他立刻迎了上來。
“林小姐!冒昧這么晚打擾,實在抱歉!”他的語氣急促,帶著真誠的歉意和不安。
“顧先生,不必客氣。發(fā)生什么事了?”林薇請他坐下,讓翠兒倒了杯熱茶。
顧言笙接過茶杯,卻沒有喝,雙手緊緊捧著,仿佛借此汲取一點暖意?!笆恰顷P于蘇婉清小姐的?!?/p>
蘇婉清?林薇一怔。她怎么會和顧言笙扯上關系?
“她怎么了?”
顧言笙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憤懣和無奈的神情:“她被76號的人帶走了!”
“什么?!”林薇吃了一驚,“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
雖然她對蘇婉清毫無好感,甚至深知其刁難和敵意,但聽到她被76號抓走,還是感到一陣心驚。76號那個魔窟,進去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
“就是今天下午!”顧言笙語速很快,“據說是……涉嫌泄露日方重要商業(yè)情報,以及與抗日分子有牽連?!?/p>
泄露日方情報?與抗日分子有牽連?林薇立刻想到了拍賣會上蘇婉清與山口一郎爭奪九連環(huán)失敗后那怨毒的眼神,以及她父親蘇部長可能存在的政治傾向。難道蘇婉清因為嫉恨,或者她父親的政治斗爭失利,而被山口一郎或者76號借機清算?還是說……這背后有更復雜的原因?
“顧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又為什么要來告訴我?”林薇冷靜地問道。她不相信顧言笙僅僅是因為同情而來。
顧言笙看著她,眼神清澈而帶著一絲懇求:“我有一個朋友在報館,消息比較靈通。蘇部長現在被軟禁在家,束手無策。我知道蘇小姐過去對您多有得罪,但她……她罪不至死?。?6號的手段……林小姐,您現在是沈先生的未婚妻,沈先生在上海灘……或許能說得上話。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冒昧,但……能否請沈先生出面,斡旋一下?至少……保住她一條性命?”
原來他是來為蘇婉清求情的,并且將希望寄托在了沈驚鴻的身上。
林薇沉默了。于公,蘇婉清的父親蘇部長立場曖昧,甚至可能親日,救他的女兒是否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于私,蘇婉清多次設計陷害她,她有什么理由以德報怨?
可是……看著顧言笙那充滿正義感和焦急的眼神,想到蘇婉清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即將落入76號那個地獄……林薇發(fā)現自己無法硬起心腸。
而且,這件事本身也透著蹊蹺。蘇婉清被抓,是否與“玲瓏九連環(huán)”的爭奪有關?山口一郎是否在借機清除異己,或者施加壓力?
“顧先生,”林薇斟酌著開口,“這件事很突然,也很復雜。我會……將你的請求轉告驚鴻。但他是否會插手,如何插手,我無法保證。”
她沒有大包大攬,只是承諾傳達。這既是謹慎,也是事實。
顧言笙聞言,眼中立刻燃起希望的光芒,連連道謝:“多謝林小姐!多謝!只要有一線希望就好!無論如何,我代蘇小姐謝謝您!”
他又坐了一會兒,詳細說了些他了解到的情況(雖然也很有限),便起身告辭了,臨走前還再三道謝。
送走顧言笙,林薇獨自站在客廳里,心情復雜。她走到書房門口,猶豫了一下,輕輕敲了敲門。
“進來?!鄙蝮@鴻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他果然還沒離開。
林薇推門進去,看到沈驚鴻正站在書桌后,手里拿著的,正是她父親的那本日記。他似乎正在翻閱。
“他走了?”沈驚鴻頭也不抬地問道,語氣聽不出情緒。
“嗯?!绷洲弊叩綍狼埃瑢㈩櫻泽系膩硪夂驼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沈驚鴻安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日記粗糙的紙頁上摩挲著。直到林薇說完,他才緩緩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看著她:“你想救她?”
林薇迎著他的目光,坦誠地說道:“于私,我不喜歡她。于公,她的死活與我無關。但是……顧先生說得對,她罪不至死。而且,我總覺得這件事發(fā)生在這個時候,有些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