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心里很清楚。她不能把矛頭指向沈驚鴻——沒有證據(jù),只會讓他覺得她在狡辯;也不能指向林家其他人——林守業(yè)和王氏雖然自私,但確實不知道這件事;更不能指向其他勢力——那樣只會引火燒身。
她微微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露出一絲無奈:“這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哪位熱心人,覺得我是個年輕人,想替我表達(dá)一份愛國之心;也或許……是想替林家,在沈先生面前博個好感吧?!?/p>
她巧妙地將問題拋了回去,既暗示了可能是想巴結(jié)沈驚鴻的人所為,又沒有明確指向任何人,給了沈驚鴻一個臺階,也給自己留了余地。
沈驚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很銳利,像是要穿透她的偽裝,看到她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林薇的心跳越來越快,可她卻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過了幾秒,沈驚鴻終于移開了目光,沒有繼續(xù)追問。他轉(zhuǎn)而說道:“無論如何,那一千元,也算是為前線將士略盡綿力。至于那十張圖稿……”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很期待,它們所‘展望’的,究竟是怎樣的未來。”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沈驚鴻這是在警告她——他會仔細(xì)查看那十張設(shè)計稿,她要是想?;樱静m不過他。
就在這時,華爾茲的旋律漸漸進入高潮。沈驚鴻帶著她,完成了一個流暢的旋轉(zhuǎn)。林薇的裙擺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月白色的布料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旋轉(zhuǎn)的瞬間,林薇感到一陣眩暈。不僅僅是生理上的眩暈,更是心理上的——沈驚鴻太危險了,他每一句話都暗藏機鋒,每一個眼神都仿佛能看穿她的靈魂。她就像一個透明人,在他面前毫無秘密可言。
她必須盡快擺脫他,至少不能再在舞池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審視。
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音樂聲緩緩?fù)V埂?/p>
一曲終了。
沈驚鴻優(yōu)雅地放開她的手,也收回了放在她腰上的手。他微微欠身,動作依舊得體:“謝謝林小姐,舞技……很有潛力。多加練習(xí),會更好。”
林薇后退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她屈膝行了一禮,聲音平靜:“多謝沈先生指點,是沈先生領(lǐng)舞之功。”
掌聲再次響起,比之前熱烈了許多。不管眾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這支舞無疑將林薇推上了今晚聲望的頂峰——能讓沈驚鴻主動邀舞,還能得到他的“夸贊”,這已經(jīng)是很多名媛夢寐以求的待遇了。
沈驚鴻沒有再多言。他在眾人的注目禮中,轉(zhuǎn)身走向了陳鋒所在的方向。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yán),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林薇站在原地,能清晰地感覺到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與沈驚鴻的這次近距離交鋒,比她想象中更加耗費心神。她甚至覺得有些疲憊,只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她剛松了口氣,準(zhǔn)備離開舞池,去找個安靜的角落坐一會兒,一個侍者卻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身邊。
這個侍者穿著黑色的西裝,身材挺拔,眼神銳利,不像是普通的侍者,反而更像沈驚鴻的保鏢。他微微低頭,聲音壓得很低,只有林薇能聽到:“林小姐,沈先生請您稍后到二樓露臺一敘,說有要事相商。”
林薇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舞跳完了,真正的“談話”,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
他到底想從她這里得到什么?是想逼她承認(rèn)設(shè)計稿的真相?還是想進一步試探她的身份?或者,是有其他更危險的目的?
無數(shù)個念頭在林薇的腦海里閃過。她看著侍者指引的方向——二樓的樓梯口,那里鋪著紅色的絲絨地毯,踩上去沒有一點聲音,像是通往未知的深淵。
她知道,她沒有選擇。
如果她拒絕,沈驚鴻有的是辦法讓她“聽話”;如果她去了,至少還有機會跟他周旋。
林薇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鬢發(fā),又輕輕撫平了旗袍上的褶皺。她抬起頭,朝著通往二樓的樓梯走去。
夜色正濃。華懋飯店的喧囂被逐漸拋在身后,樓梯間里很安靜,只有她的腳步聲在輕輕回蕩。二樓的走廊里沒有開燈,只有壁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走廊盡頭的露臺門。
露臺上的風(fēng)很大,吹得林薇的旗袍下擺輕輕飄動。她推開露臺門,看到沈驚鴻正站在欄桿邊,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看著遠(yuǎn)處的黃浦江。
聽到開門聲,沈驚鴻轉(zhuǎn)過身。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得像夜色:“林小姐,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