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查過她,而且查得很細(xì)!原身性格怯懦、膽小怕事,連大聲說話都不敢,更別提有什么“才華”;而她醒來后,不僅敢拒絕林守業(yè)的安排,還能設(shè)計出超越當(dāng)下潮流的旗袍圖樣——這些變化太明顯,根本瞞不過有心人。沈驚鴻能注意到,并不意外。但她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甚至微微垂下眼睫,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黯然與自嘲。
她輕輕攥了攥裙擺,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卻又透著幾分堅定:“經(jīng)歷過一次生死,總能看透些人情冷暖。叔父嬸娘的態(tài)度,家里的變故,這些都讓我明白,再像過去那般懵懂無知、任人拿捏,遲早會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有些改變,也是被逼出來的,算不得什么特別。”
她巧妙地將行為的改變歸因于心境的轉(zhuǎn)變和生存的逼迫,這是最合理、也最容易讓人相信的解釋。
“哦?”
沈驚鴻挑了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懷疑,“僅僅是看透人情冷暖,便能無師自通,擁有如此精妙的服裝設(shè)計天賦?”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她身上的旗袍——這件旗袍是她根據(jù)原身的舊衣改的,領(lǐng)口加了一圈珍珠滾邊,裙擺處用暗線繡了纏枝蓮紋樣,比當(dāng)下流行的款式更顯精致典雅。
“甚至對服飾的審美與見解,遠(yuǎn)超當(dāng)下的潮流?林小姐,這似乎不是‘被逼出來’就能解釋的?!?/p>
他果然抓住了最關(guān)鍵的“破綻”。
林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緊張,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神坦然,卻又帶著一絲倔強,像是在堅持自己的說法:“沈先生或許不信,但有些東西,仿佛是沉睡在血脈里的。我父親生前對美學(xué)頗有研究,家里藏了很多書畫和古籍,我小時候常跟著他看,只是那時不懂。落水那天,腦子一片空白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了那些東西,像是……忽然開了竅?;蛟S,是繼承了他的一點靈性吧?!?/p>
她再次將原因引向已故的父親林翰文——死人無法開口,這是最無從考證,也最能讓人信服的理由。
“林翰文先生……”
沈驚鴻輕輕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悠遠(yuǎn),像是在回憶什么。
他沉默了幾秒,才緩緩說道:“林先生確實是一位雅人。當(dāng)年他在靜安寺路開的‘翰文齋’,不僅賣絲綢,還常舉辦書畫品鑒會,不少文人雅士都愿意去捧場。可惜,天不假年。”
林薇心中一動。沈驚鴻竟然認(rèn)識她的父親?這一點超出了她的預(yù)料。原身的記憶里,父親只是個普通的絲綢商人,性格溫和,不喜應(yīng)酬,怎么會認(rèn)識沈驚鴻這樣背景神秘的人物?難道父親的“雅人”身份背后,還藏著別的秘密?
沒等她細(xì)想,沈驚鴻話鋒一轉(zhuǎn),忽然問道:“林小姐可知道,令尊生前,除了絲綢生意和古玩字畫,還對什么特別感興趣?”
林薇的神經(jīng)瞬間緊繃起來。他果然把注意力引向了她的父親!難道父親真的與那枚鳳凰胸針有關(guān)?或者說,父親與沈驚鴻所在的“秘密”有牽連?她不敢輕易透露信息——她只從原身父親留下的日記里看到過只言片語,提到過“鳳凰”“約定”“故人”之類的詞,卻沒弄明白具體含義。
如果現(xiàn)在說錯了話,很可能會暴露自己沒看過完整日記的事實,甚至引火燒身。她垂下眼睫,露出一副回憶的模樣,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父親興趣確實廣泛,除了字畫,還喜歡收集一些老物件,比如古玉、瓷器之類的。他也常和一些文人學(xué)者往來,有時會在家中討論詩文。只是我那時候年紀(jì)小,心思都在玩鬧上,具體的細(xì)節(jié),記不太清楚了。”
她刻意說得模糊,既回應(yīng)了問題,又沒有透露任何關(guān)鍵信息,同時符合“年幼無知”的設(shè)定。
“古玩字畫,老物件……”
沈驚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欄桿。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決心,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錦盒。錦盒是暗紅色的,上面繡著纏枝紋,邊角有些磨損,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他打開錦盒,里面躺著一枚胸針——那枚林薇在原身父親的資料照片上見過、與她穿越息息相關(guān)的鳳凰胸針!
林薇的呼吸驟然停滯。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連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動。她死死盯著那枚胸針,目光幾乎無法移開。胸針的主體是一只展翅的鳳凰,用金絲細(xì)細(xì)盤繞而成,鳳凰的羽毛層層疊疊,每一根金絲都打磨得光滑細(xì)膩,細(xì)節(jié)栩栩如生。鳳凰的頭部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寶石,像是眼睛,在露臺朦朧的光線下泛著溫潤的光澤;羽翼上點綴著細(xì)小的珍珠和藍寶石,雖然顆粒不大,卻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微的光芒,像是夜空中的星星。整個胸針透著一股古樸而神秘的氣息,仿佛藏著千百年的故事。
更讓她心悸的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這枚胸針之間那種玄之又玄的聯(lián)系——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線,將她的靈魂與胸針緊緊綁在一起,胸針在輕輕“呼喚”她,而她的靈魂也在“回應(yīng)”。這種悸動如此強烈,讓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立刻將胸針奪過來。
她用力掐了掐掌心,尖銳的疼痛讓她瞬間清醒過來。她知道,現(xiàn)在絕不能露出任何異樣。她強迫自己將目光從胸針上移開,重新看向沈驚鴻,臉上努力擠出一副茫然又帶著幾分欣賞的表情,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這枚胸針真精致,工藝這么復(fù)雜,應(yīng)該很貴重吧?是沈先生的收藏嗎?我以前……好像沒有見過?!?/p>
她刻意強調(diào)“沒見過”,哪怕心里清楚這是謊言——她必須否認(rèn),否則立刻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沈驚鴻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用那雙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像是要從她的眼神里找出一絲破綻。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偽裝,露臺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只有夜風(fēng)拂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江輪汽笛,顯得格外清晰。林薇的手心已經(jīng)冒出了冷汗,手套被汗水浸濕,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但她不敢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與他對視,眼神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和坦然,努力不讓他看出任何端倪。
過了好幾秒,沈驚鴻才緩緩收回目光,將胸針放回錦盒,重新揣進西裝內(nèi)袋。他的動作很慢,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像是在刻意觀察她的反應(yīng)。
“一位故人之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