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廢墟間的人們就已經醒了。不是被晨光喚醒,而是被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空癟肚腹的絞痛催逼著,不得不離開那短暫而可憐的夢鄉(xiāng)。
林薇感覺自己的四肢像是被凍住后又強行敲開,每一個關節(jié)都發(fā)出酸澀的抗議。她小心翼翼地挪開身上那件屬于顧言笙的、如今已沾染了她和小石頭體溫的破舊棉襖,低頭看了看懷里依舊熟睡的孩子。小石頭的呼吸還算平穩(wěn),只是小臉在晨曦的微光中顯得愈發(fā)蒼白。
她輕輕將他放平,用棉襖仔細蓋好,這才活動了一下幾乎麻木的雙腿,站了起來。
顧言笙和周明華幾人早已在低聲商議著什么,他們的眉頭緊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憂慮。
“林小姐,你醒了?”顧言笙看到她,暫時停下了討論,走了過來,他的眼下一片青黑,顯然也沒休息好,“感覺怎么樣?還能堅持嗎?”
“我沒事?!绷洲睋u了搖頭,目光掃過周圍或坐或臥、神情萎靡的人們,“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顧言笙嘆了口氣,壓低聲音:“糧食……徹底見底了。昨晚那點稀粥,是最后的口糧。而且,我們偏離了主干道,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下一個能補充給養(yǎng)的地方還不知道在哪里。”
周明華也走了過來,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鏡,語氣沉重:“最重要的是水源。這附近的井水,不是被尸體污染了,就是干涸了。我們帶的水,最多再支撐半天?!?/p>
生存的基本要素——食物和水,同時告急。這無疑是一個致命的危機。
林薇的心也沉了下去。饑餓尚能忍耐一時,但沒有水,尤其是在這種寒冷天氣下長途跋涉,后果不堪設想。
“必須盡快找到水源?!彼乱庾R地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我們已經派了兩個體力稍好的小伙子去更遠的地方探路了,希望能有好消息?!鳖櫻泽险f著,但語氣里并不抱太大希望。這片區(qū)域剛經歷過戰(zhàn)火,能找到的資源早已被前面無數波逃難的人搜刮一空。
就在這時,派出去探路的人回來了,臉上帶著沮喪和一絲驚恐。
“顧大哥,周大哥,不行!東邊兩里地外有個小河溝,水是黑的,漂著……漂著東西,味道不對。西邊更遠些倒是有口井,但井口塌了一半,里面……里面好像有死人!”
匯報的小伙子聲音發(fā)顫,顯然看到的景象讓他極不舒服。
人群里響起一陣壓抑的啜泣和絕望的嘆息。最后一點希望似乎也破滅了。
林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只沤鉀Q不了任何問題。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回憶著那些在現代社會看來微不足道、此刻卻可能救命的知識。
“顧先生,周先生,”她走上前,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或許,我們可以試試別的辦法?!?/p>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有疑惑,有茫然,也有一絲微弱的期待。
“林小姐,你有辦法?”顧言笙急切地問。
“不敢保證一定成功,但可以試試。”林薇走到一片相對平整的空地,指著地面,“現在雖然是冬天,夜里寒冷,但白天只要有太陽,地表溫度還是會升高。我們可以嘗試收集露水,或者……挖一個簡單的‘日光蒸餾器’?!?/p>
“日光蒸餾器?”周明華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匯,鏡片后的眼睛充滿了好奇。
“對。”林薇蹲下身,用手比劃著,“原理很簡單。在地上挖一個坑,坑底放一個接水的容器。然后在坑上面覆蓋一塊能找到的、相對干凈的塑料布或者油布,用石頭把邊緣壓緊。中間,就是塑料布正對著容器的地方,壓一塊小石頭,讓塑料布中間凹陷下去。”
她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大多數人依舊一臉茫然,但顧言笙和周明華等幾個受過教育的,眼神已經開始發(fā)亮。
“白天,太陽照射,坑里的土壤和空氣溫度升高,水分蒸發(fā)。水蒸氣遇到上面冰冷的塑料布,就會凝結成水珠。因為中間被石頭壓得最低,水珠會順著塑料布流向最低點,然后滴落到底下的容器里?!绷洲北M量用最淺顯的語言解釋著,“這樣,我們就能得到相對干凈一點的蒸餾水?!?/p>
這個方法是她在某個野外求生紀錄片里看到的,沒想到會在這里用上。
“這……這能行嗎?”有人忍不住質疑。這聽起來太不可思議了,挖個坑就能生出水來?
“理論上完全可行!”周明華激動地一拍大腿,他看向林薇的目光充滿了驚奇和敬佩,“林小姐,你……你怎么會懂這些?”
顧言笙也是又驚又喜:“這是個物理學的應用!蒸發(fā)和冷凝!林小姐,你真是……真是太令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