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澗?”刀疤臉眉頭一皺,眼神中的審視意味更濃,“青石澗早就沒人了!上月鬼子掃蕩,整個村子都燒了,死的死,逃的逃,你們?nèi)ネ妒裁从H?”
這個消息如同一個悶棍,狠狠敲在林薇的頭上!青石澗……沒了?那個他們千辛萬苦、幾乎付出生命代價也要抵達的希望之地,竟然已經(jīng)化為焦土?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她,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幸好水生在一旁死死扶住了她。
老周的臉色也是驟變,但他畢竟是經(jīng)過風(fēng)浪的,強自鎮(zhèn)定下來,追問道:“兄弟此話當(dāng)真?那……可知原先青石澗的人,都逃往何處了?”
刀疤臉打量著他們,尤其是狀態(tài)極差的林薇,似乎在判斷他們話語的真?zhèn)魏屯{程度。片刻后,他語氣稍緩:“聽說有一部分人往深山里撤了,具體去了哪兒,不清楚。這兵荒馬亂的,誰顧得上誰。”他頓了頓,看著林薇慘白的臉和腿上的夾板,“你們……是從東邊過來的?上海那邊?”
老周心中一動,謹(jǐn)慎地點了點頭:“是,逃難出來的?!?/p>
刀疤臉嘆了口氣,對著身后揮了揮手。巖穴里的其他人見狀,稍稍放松了警惕,但手里的家伙并沒放下。
“進來歇會兒吧,看這位姑娘的樣子,怕是撐不住了?!钡栋棠槀?cè)身讓開了洞口,“這世道,能活下來都不容易。我們也是從山下逃上來的,都是苦命人。”
絕處逢生!雖然青石澗沒了,但遇到了同樣逃難、并且心存善念的人,這無疑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
老周連忙道謝,和水生一起,攙扶著幾乎虛脫的林薇,走進了巖穴。
巖穴內(nèi)部比外面看起來要深一些,也干燥一些。角落里鋪著些干草,顯然是他們臨時的棲身之所。有人遞過來一個破舊的竹筒,里面是清澈的潭水。
林薇接過竹筒,手顫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她小口小口地喝著甘冽的泉水,那久違的、純粹的生命之液滑過干灼的喉嚨,滋潤著幾乎快要燃燒起來的五臟六腑,帶來一種近乎痛苦的舒爽感。這是幾天來,她喝到的最干凈、最充足的水。
老周和水生也各自喝了水,然后拿出最后那點舍不得吃的糙米,想分給巖穴里的人,以示感謝。
刀疤臉擺了擺手:“收起來吧,你們也不容易。我們在這山里,還能找點野菜野果,偶爾設(shè)個陷阱,總比你們從東邊一路逃過來強?!?/p>
通過交談,林薇他們得知,刀疤臉姓石,原本是山下鎮(zhèn)子里的獵戶,鬼子來了之后,鎮(zhèn)子被占,他帶著幾個不愿做順民的鄉(xiāng)親逃進了山里,靠著對地形的熟悉,東躲西藏,勉強活了下來。他們也是聽說青石澗這邊地勢復(fù)雜,想過來看看有沒有落腳的地方,沒想到這里也遭了殃。
“鬼子現(xiàn)在到處清鄉(xiāng),建炮樓,稍微大點的村子都不安全?!笔C戶語氣沉重,“只能往這人跡罕至的深山里鉆??缮嚼铩膊缓没畎??!?/p>
他的話,道出了淪陷區(qū)百姓普遍的悲慘境遇。
休息了片刻,喝過水,林薇的精神稍微恢復(fù)了一些。她知道,青石澗既然已毀,他們必須立刻調(diào)整計劃。
“石大哥,”她聲音依舊虛弱,但努力保持著清晰,“您可知,從這邊往西,去重慶方向,還有什么相對安全的路,或者……像您這樣的落腳點嗎?”
石獵戶看了她一眼,似乎對她一個年輕女子竟然要去遙遠的重慶感到有些驚訝。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往西……路可不好走。鬼子沿著長江設(shè)了好多關(guān)卡,水路基本斷了。旱路要翻好多大山,聽說山里還有土匪和……和那邊的人?!彼刂噶艘粋€方向,林薇明白,他指的是活動在這一帶的新四軍或者游擊隊。
“不過,”石獵戶話鋒一轉(zhuǎn),“前幾天我們碰到另一伙逃難的人,說離這里大概三四天腳程,有個叫‘野豬嶺’的地方,聽說……聽說那邊有能管事的人,好像在收攏難民,或許……能指條明路?!?/p>
野豬嶺!能管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