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6章 無聲的淚與未竟的話（第1頁）

那聲嘶啞的、帶著巨大不確定和震顫的呼喚，如同投入寂靜深潭的石子，在林薇的心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的堅(jiān)強(qiáng)，所有的疲憊，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洶涌而出的淚水，滾燙地滴落在沈驚鴻試圖抬起的手背上。

“是我……驚鴻……是我……我找到你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泣不成聲，只能用力地、反復(fù)地重復(fù)著這句話，仿佛要將這幾個月的思念、擔(dān)憂和一路走來的艱辛，都揉碎在這哽咽的言語里，傳遞給他聽。

沈驚鴻的瞳孔劇烈地收縮著，那雙剛剛恢復(fù)一絲清明的眼睛里，翻涌著排山倒海般的情緒。震驚，難以置信，隨即是鋪天蓋地的、幾乎要將他淹沒的心疼與愧疚。他看著她布滿淚水和塵土的臉龐，看著她明顯消瘦憔悴的面容，看著她身上那件破舊不堪的粗布棉襖，以及她緊握著自己的、那雙本是修復(fù)文物、如今卻布滿傷口和凍瘡的手……

他幾乎能想象到她這一路走來，經(jīng)歷了怎樣的磨難。

是為了他。全都是為了他。

一股尖銳的、如同凌遲般的痛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臟，比肩胛處潰爛的傷口更讓他難以承受。他想抬手，想為她擦去眼淚，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想告訴她他有多后悔讓她卷入這一切，想傾訴他在這黑暗與痛苦中，是如何靠著對她的思念才支撐下來……

然而，他的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的破布娃娃，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劇烈的情緒波動牽動了內(nèi)腑的傷勢，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襲來，讓他整個身體都痛苦地蜷縮起來，咳出的痰液中再次帶著刺目的血絲。

“驚鴻！”林薇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扶住他，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淚水流得更兇。

顧言笙也被驚醒，立刻端來溫水，協(xié)助林薇喂他喝下，壓下那駭人的咳嗽。

劇烈的咳嗽耗盡了沈驚鴻剛剛凝聚起的一點(diǎn)力氣，他癱軟在床鋪上，胸口劇烈起伏，喘息聲如同破舊的風(fēng)箱，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但那雙眼睛，卻始終一瞬不瞬地、深深地望著林薇，里面充滿了無盡的愛憐、痛楚和難以言說的復(fù)雜情愫。

他用眼神訴說著千言萬語，那無聲的交流，比任何言語都更加沉重和深刻。

林薇讀懂了。讀懂了他的心疼，他的愧疚，他的愛意，以及他那深藏在眼底、無法磨滅的、屬于戰(zhàn)士的堅(jiān)韌與背負(fù)。她用力握緊他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和力量回應(yīng)著他。

“別說話……省著力氣……你沒事了，我們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她低聲呢喃著，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沈驚鴻艱難地眨了眨眼，表示明白。他的目光緩緩移向站在一旁、神色復(fù)雜的顧言笙，眼神里傳遞出一絲感激。顧言笙對他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短暫的清醒和情緒爆發(fā)后，極度的虛弱再次將沈驚鴻拖入了昏沉的睡眠。但他的呼吸比之前更加平穩(wěn)，緊鎖的眉頭也舒展了些許，仿佛確認(rèn)了林薇的存在，卸下了心頭最重的一塊巨石，身體本能地進(jìn)入了更深層次的修復(fù)狀態(tài)。

天光漸亮，黎明的微光透過窗欞，驅(qū)散了柴房內(nèi)部分的黑暗。

老婆婆悄無聲息地走了進(jìn)來，手里拿著一個準(zhǔn)備好的包袱。她看了一眼床上呼吸平穩(wěn)的沈驚鴻，又看了看眼睛紅腫卻神色堅(jiān)定的林薇和一臉疲憊的顧言笙，將包袱放在桌上。

“里面是夠三天的干糧，一些應(yīng)急的傷藥，還有一包我配的、能暫時壓制他傷勢和疼痛的藥粉，關(guān)鍵時刻再用。”老婆婆的聲音依舊平淡，“趁現(xiàn)在天還沒大亮，鎮(zhèn)上守衛(wèi)換崗，趕緊從暗格走?！?/p>

她的安排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林薇和顧言笙知道，分別的時刻到了。他們再次向老婆婆深深鞠躬，這一次，老婆婆沒有阻止，只是默默受著，渾濁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緒。

“阿婆，大恩不言謝?！鳖櫻泽铣谅暤?，“若有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