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的河畔,萬籟俱寂,唯有潺潺的流水聲,如同大地沉睡時平穩(wěn)的脈搏,一下下敲打在等待者的心上。月光被薄云遮掩,天地間一片朦朧的灰藍,遠處的張渚鎮(zhèn)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
林薇、顧言笙和沈驚鴻隱藏在距離那棵老柳樹約二十米外的一叢茂密蘆葦后。冰冷的露水浸濕了他們的褲腳,寒氣順著地面絲絲縷縷地往上冒。沈驚鴻靠坐在一塊稍干的土埂上,林薇緊緊挨著他,一只手與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警惕地按在腰間——那里藏著顧言笙給她的、那把銹跡斑斑的匕首。顧言笙則半蹲在前方,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目光穿透蘆葦?shù)目p隙,死死鎖定著老柳樹下那三塊壘起的白色卵石,以及下面壓著的那片在夜色中幾乎看不清的竹葉。
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隨著心臟沉重的一次搏動。期待與恐懼,像兩條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沈驚鴻的呼吸比之前平穩(wěn),但林薇能感覺到他掌心滲出的冷汗和肌肉的緊繃。他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沈先生,而是一個重傷未愈、將命運寄托于一次未知接頭的逃亡者。這種無力感,對他而言,或許比身體的傷痛更難以忍受。
忽然,顧言笙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抬手做了個極度戒備的手勢。
有動靜!
林薇和沈驚鴻瞬間屏住了呼吸。
只見從老柳樹對面、河岸下游方向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那人影走得極慢,腳步輕盈,幾乎聽不到聲音。他穿著一身深色的、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短打衣衫,頭上戴著斗笠,壓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他一邊走,一邊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動作間透著一股常年行走于黑暗的謹慎與干練。
他走到了老柳樹下,停下了腳步。月光偶爾從云縫中漏下一點,照亮了他腳下的三塊卵石。他蹲下身,似乎在仔細查看,還用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片竹葉。
是他嗎?“石匠”?
蘆葦叢后的三人,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查看完畢,站起身,卻沒有離開,也沒有發(fā)出任何信號。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柳樹下,面朝著河水,仿佛在等待著什么,又像是在……聆聽著什么。
這種沉默的等待,比直接的接觸更讓人心慌。他在等什么?確認沒有埋伏?還是在等另一個同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人如同河邊的一座雕塑,一動不動。
就在顧言笙幾乎要懷疑這是個誘餌,準備示意撤退時,異變陡生!
“噗!”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石子投入深潭的悶響,打破了夜的寂靜!
聲音來自那戴斗笠之人的方向!只見他身體猛地一個趔趄,像是被什么東西從側(cè)面狠狠撞擊了一下,斗笠飛落,露出了一張驚愕而痛苦的、屬于中年男人的臉龐!他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右臂,指縫間,有暗色的液體在月光下迅速洇開!
是消音手槍!有人埋伏在暗處開槍!
“有埋伏!”顧言笙低吼一聲,反應(yīng)快到了極致,幾乎在槍響的瞬間,他就猛地回身,一把抓住沈驚鴻的手臂,同時對林薇喝道:“快走!”
然而,已經(jīng)晚了!
“砰!砰!砰!”
更多的槍聲響起,這次不再是消音武器,清脆的步槍射擊聲撕裂了夜的寧靜,子彈帶著凄厲的呼嘯,噗噗噗地射入他們藏身的蘆葦叢,打得蘆花四濺,碎葉紛飛!
埋伏者不止一個!而且火力兇猛!
“往河里跳!”沈驚鴻嘶啞地喊道,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
顧言笙毫不猶豫,用盡全身力氣,半拖半抱著沈驚鴻,向著幾步之外的河岸沖去!林薇緊跟其后,子彈擦著她的耳畔飛過,帶來灼熱的氣流和死亡的氣息。
那個中槍的“石匠”(如果他是的話)也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他忍著劇痛,就地一個翻滾,躲到了老柳樹粗壯的樹干后面,同時拔出了腰間的駁殼槍,朝著子彈射來的方向“砰砰”還擊,試圖吸引火力。
他的還擊確實起到了一定的掩護作用。
“噗通!”“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