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將嚇呆了的荷花抱起,遞向林薇。就在林薇抓住荷花手臂,要將她拉上來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在后院!她們要跑!”一聲厲喝伴隨著一道強烈的手電光柱,猛地打在她們身上!
一個日本兵和那個三角眼漢奸沖進了后院!日本兵端起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墻頭上的林薇和墻下的阿珍!
“砰!”
槍聲響起!但倒下的卻不是林薇或阿珍!
只見原本在前院的謝阿婆,不知何時竟踉蹌著沖了過來,用她那干瘦的身軀,決絕地擋在了那個舉槍的日本兵和林薇她們之間!子彈穿透了她單薄的胸膛,帶出一蓬血雨!老人身體猛地一震,軟軟地向后倒去,眼睛卻還望著墻頭的方向,嘴唇翕動,似乎想說什么,卻再也發(fā)不出聲音。
“阿婆?。。 绷洲卑l(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老東西!找死!”三角眼漢奸罵了一句,抬槍就要向正在將荷花奮力推上墻頭的阿珍射擊!
阿珍的反應(yīng)快到了極致!在謝阿婆中彈倒下的瞬間,她已經(jīng)如同獵豹般側(cè)撲翻滾,同時拔槍、瞄準、扣動扳機!動作一氣呵成!
“砰!砰!”
兩聲幾乎重疊的槍響!漢奸的手腕爆出一團血花,慘叫著捂手倒地。而那個日本兵的眉心則多了一個血洞,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走!”阿珍厲聲喝道,聲音因憤怒和決絕而嘶啞。她不再隱藏,連續(xù)開槍,精準地壓制著從前院聞聲沖進來的另外兩個日本兵,為林薇爭取最后的時間。
林薇肝腸寸斷,眼淚模糊了視線,但她知道,謝阿婆用生命換來的機會,絕不能浪費!她用盡全身力氣,將荷花拉上墻頭,然后抱著孩子,毫不猶豫地向墻外黑暗的巷子跳了下去!
落地一個翻滾,顧不上膝蓋和手肘傳來的劇痛,林薇拉起嚇傻了的荷花,沿著阿珍之前探查過的、預(yù)定的逃生路線,拼命向前奔跑!身后,謝阿婆的小院里,槍聲如同爆豆般激烈響起,阿珍在用她的方式,為她們斷后,拖延著追兵。
眼淚瘋狂地涌出,和汗水、灰塵混合在一起。謝阿婆倒下時那最后的眼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在她的靈魂上。那個沉默而善良的老人,用最慘烈的方式,踐行了她“不怕”的諾言。
她們在迷宮般的小巷中亡命狂奔,身后的槍聲和呼喝聲似乎被稍稍甩開,但并未停止。阿珍怎么樣了?她不敢想,只能拼命地跑,帶著荷花,沿著記憶中阿珍描繪的路線,向著蘇州河的方向。
不知跑了多久,肺葉如同風箱般拉扯著疼痛,雙腿如同灌了鉛。終于,她們穿出了狹窄的巷弄,眼前是一條相對寬闊的、沿河的馬路。冰冷的、帶著腥味的江風撲面而來。
然而,希望瞬間被更大的絕望吞噬!
河面上,巡邏的日軍汽艇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利劍,來回掃視著河岸和橋梁。對岸,日軍的崗哨林立,鐵絲網(wǎng)在燈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所有的碼頭都被嚴密把守,根本沒有任何船只可以靠近。
她們被困住了!逃離上海的路,似乎已經(jīng)被徹底堵死!
林薇拉著荷花,躲進一個廢棄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橋洞下,背靠著冰冷潮濕的水泥壁,劇烈地喘息著,心沉入了無底深淵。
謝阿婆死了,阿珍生死未卜,逃離的路斷絕,蘇婉清的追捕網(wǎng)正在收緊……四面八方,似乎都是絕路。
血色黃昏下的逃亡,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開始,卻似乎看不到任何光明的出口。她緊緊抱著懷中瑟瑟發(fā)抖的荷花,望著外面被日軍探照燈劃破的、如同囚籠般的夜空,巨大的悲傷和絕望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驚鴻,你在哪里?我們的黎明……真的會到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