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5章 江城日夜（第5頁）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要淹沒在雨聲里，“我這次回不去……”

“沒有如果?！绷洲贝驍嗨Z氣斬釘截鐵，她直視著他的眼睛，目光灼灼，“沈驚鴻，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會回來。你必須回來。”

她的眼神里，沒有哭泣，沒有哀求，只有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信念和力量。

沈驚鴻望著她，心底那片因戰(zhàn)爭、死亡和背叛而變得荒蕪冰冷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道暖流。他伸出手，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

“好?！彼谒呧嵵爻兄Z，如同起誓，“我一定回來?！?/p>

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他都必須回來。因為這里有一個人在等他。這個人，是他的軟肋，也是他最強(qiáng)的鎧甲。

兩人相擁在暴風(fēng)雨夜的孤燈下，依靠著彼此的體溫，汲取著堅持下去的勇氣。

雨，漸漸小了。雷聲遠(yuǎn)去，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點，敲打著屋檐，像是催眠的樂曲。

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后，劇烈的頭痛似乎也緩解了不少，強(qiáng)烈的疲憊感襲來。沈驚鴻靠在沙發(fā)上，眼皮沉重，意識漸漸模糊。

在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到林薇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他下意識地想要收緊手臂，卻沒什么力氣。

然后，他感覺到她費了些力氣，將他扶躺倒在沙發(fā)上，替他脫掉了鞋子，蓋上了薄毯。她的動作很輕，很小心，帶著一種他從未在別人那里感受過的、細(xì)致入微的體貼。

有溫?zé)岬?、柔軟的觸感，再次落在他的額頭，帶著安撫的意味。

他仿佛聽到了她極輕的嘆息，帶著無盡的心疼。

“睡吧，我在這里?！?/p>

這聲音如同最有效的安神藥劑，徹底驅(qū)散了他腦中最后的紛雜與痛楚。他沉沉睡去，眉宇間那常川緊蹙的紋路，似乎也舒展了些許。

林薇坐在沙發(fā)邊的地上，背靠著沙發(fā)，守著他。她沒有睡意，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沉睡的容顏。

只有在這樣毫無防備的時候，才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細(xì)微的紋路，看到他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胡茬。他才不到三十歲，肩上卻已經(jīng)扛了太多。家國天下，兄弟性命，還有……她的未來。

她的手，無意識地?fù)嵘闲「?。月事已?jīng)遲了快十天了。一路奔波，心緒起伏，她原本沒有在意。可是最近，偶爾泛起的惡心和嗜睡，卻讓她不得不產(chǎn)生一個驚人的猜想。

這個念頭，讓她既惶恐，又隱隱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期待。

在這個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一個新生命的到來，是希望，還是更沉重的負(fù)擔(dān)？如果……如果她真的有了孩子，而驚鴻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

這個尚未確定的秘密，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蕩開層層漣漪。她不能告訴他，至少現(xiàn)在不能。在他即將踏上最危險征途的前夕，絕不能讓他有絲毫分心。

窗外，雨停了。東方的天際，透出一絲微弱的曙光。

新的一天，即將來臨。而分別的時刻，也更近了一步。

林薇將臉輕輕貼在沈驚鴻搭在毯子外的手背上，感受著他平穩(wěn)的脈搏和溫?zé)岬捏w溫。

無論未來如何，此刻的相守，真實而溫暖。

她輕聲地，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向著不知名的神明祈禱——

愿他能平安歸來。

愿這亂世，終有盡頭。

愿他們，能擁有一個……屬于彼此的，渺茫卻值得期待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