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別墅的溫暖與安寧,像一層柔韌的繭,將林薇與外面那個喧囂、混亂、危機四伏的世界暫時隔絕開來。連續(xù)幾天,她除了必要的起身活動,大部分時間都被沈驚鴻強制要求臥床休息。他不知從何處請來了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西醫(yī)和一位擅長調(diào)理的嬤嬤,每日為她檢查身體,搭配營養(yǎng)餐食。
在精心的照料和絕對的安全感包圍下,林薇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zhuǎn)。蠟黃的臉色逐漸透出健康的紅潤,因消瘦而顯得過大的眼睛重新煥發(fā)出神采,最讓她欣喜的是,腹中那持續(xù)數(shù)月的、令人不安的隱痛和下墜感,終于徹底消失了。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父親的回歸和環(huán)境的安定,變得乖巧安靜,只是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會用輕微的胎動提醒著父母他的存在。
沈驚鴻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他處理公務(wù)的地點從書房移到了臥室的沙發(fā),常常是林薇在床上安睡,他就在一旁安靜地閱讀文件,或是在電報機前處理一些緊急事務(wù)。每當林薇醒來,總能第一時間對上他溫柔凝視的目光。
他不再掩飾即將為人父的喜悅。晚上,他會小心翼翼地側(cè)耳貼在她微隆的腹部,屏息凝神地感受那微弱的胎動,每當捕捉到一絲動靜,他那張慣常冷峻的臉上便會綻放出近乎傻氣的、純粹的笑容。他會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對著她的肚子說話,內(nèi)容從時局分析到詩詞歌賦,雜亂無章,卻充滿了笨拙的愛意。
“寶寶,你要乖乖的,不要鬧媽媽?!?/p>
“今天外面的霧很大,但屋子里很暖和?!?/p>
“爸爸給你念首詩好不好?‘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
林薇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安寧填滿。那些流離失所的恐懼,那些被污蔑詆毀的委屈,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遙遠。她甚至覺得,只要能這樣一直下去,哪怕外面天翻地覆,她也甘之如飴。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中短暫的間歇。沈驚鴻眼底深處那抹揮之不去的凝重和偶爾接聽加密電話時冷峻的側(cè)影,都提醒著她,危險的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這天下午,林薇午睡醒來,看到沈驚鴻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蒼茫的山色,背影挺拔卻透著一絲緊繃。
“驚鴻?”她輕聲喚道。
沈驚鴻轉(zhuǎn)過身,臉上的凝重瞬間被溫柔取代,他走到床邊坐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靶蚜耍扛杏X怎么樣?”
“很好。”林薇看著他,“是……有什么事嗎?”
沈驚鴻沉默了一下,知道瞞不過她。他摩挲著她纖細的手指,沉聲道:“蘇婉清抓住了?!?/p>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霸谀睦??”
“她試圖通過她父親在重慶殘留的關(guān)系,搭上一條走私船離開,被我們的人在碼頭上截住了?!鄙蝮@鴻的語氣平靜無波,但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厲色,“她父親蘇明翰,在南京偽政府里位置不低,她身上或許還有些價值。”
“你打算怎么處置她?”林薇問,聲音有些干澀。她恨蘇婉清,恨她的惡毒和瘋狂,但聽到她落網(wǎng)的消息,除了松了口氣,心底竟也生出一絲復雜的情緒。那畢竟是一個曾經(jīng)鮮活、卻因執(zhí)念和家世走向毀滅的女子。
沈驚鴻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洞察一切的敏銳。“你心軟了?”
林薇搖了搖頭,握緊了他的手:“不。她差點殺了言笙,也差點……傷害到我們的孩子。我只是……覺得可悲?!彼D了頓,抬頭直視著他,“驚鴻,我不想干涉你的決定。但無論你做什么,都要確保她和她的同黨,不能再傷害到我們,以及我們身邊的人。”
她的眼神清澈而堅定,帶著一種經(jīng)歷了磨難后生長出的、柔韌的力量。
沈驚鴻深深地看著她,心中涌起一股混合著驕傲與疼惜的情緒。他的薇薇,不再是那個需要他全力庇護的柔弱女子,她在苦難中淬煉出了自己的鋒芒和格局。
“我明白。”他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個鄭重的吻,“放心,我不會讓她再有興風作浪的機會。她的價值被榨干之后,自然會有人清算她的罪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