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能聽出他話語中深藏的遺憾和孤獨。她忽然明白,他肩上背負的,不僅僅是家族的使命,還有對早逝母親的一份承諾。
“她會為你驕傲的。”林薇輕聲說。
沈驚鴻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她,暮色中,他的眼神復雜難辨。最終,他只是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伸手,極其自然地替她拂去了發(fā)梢沾上的一絲柳絮。
“風大了,回去吧。”
水鄉(xiāng)的日子平靜地流淌了半個月。這期間,上海方面?zhèn)鱽硐?,山口一郎等人果然圍繞著那份假密文拓本陷入了僵局,進展緩慢,這為沈驚鴻和林薇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吳老那邊的數(shù)據(jù)分析也有了初步結論,確認林薇的生命磁場與“驚鴻”能量場存在唯一的、不可復制的共鳴諧態(tài),進一步坐實了她“鑰匙人”的身份。
然而,寧靜之下,暗流從未停止涌動。
這天,福伯從鎮(zhèn)上回來,帶回了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包裹和一封信。包裹是上海輾轉送來的,里面是幾本新搜集到的、關于古代星象和能量學說的殘破古籍。信則是陳峰密寫,匯報了近期的動向,并提及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消息——秦雨濃,最近似乎在暗中打聽沈驚鴻母親老家的情況。
“她怎么會注意到這里?”林薇蹙起眉頭。這個女人如同幽靈,總是出現(xiàn)在最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
沈驚鴻看完信,臉色沉靜,但眼神銳利如刀:“秦雨濃的消息網絡,比我們想象的更無孔不入。她可能從某些陳年舊事,或者蘇部長那邊漏出的口風中,嗅到了什么?!彼烈髌?,“看來,這里也不能算是絕對的安全屋了。我們必須加快進度?!?/p>
他所謂的加快進度,是指對“鑰”的最終確認和啟動儀式的推演。根據(jù)目前的共識,“鑰”并非實體,而是在“隱曜”共振瞬間,由“鑰匙人”(林薇)通過鳳凰胸針引導自身精神頻率,與宇宙能量達成完美同步的一種“狀態(tài)”或“指令”。這需要林薇進行大量的精神專注和能量感應練習。
老宅后院那口古井旁,成了林薇每日“修煉”的場所。井水幽深,據(jù)說連通著地下暗河,帶著一股天然的涼意和寧靜氣息。沈驚鴻將鳳凰胸針懸于井口上方,利用井水反射的微光和特殊方位,模擬微弱的能量場。林薇則需靜坐其旁,手持父親遺留的羅盤,閉目凝神,嘗試去感應、去共鳴那虛無縹緲的“鑰”。
這個過程極其枯燥且耗費心神。有時枯坐半日,毫無所獲;有時則會突然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tài),仿佛靈魂出竅,與胸針、與羅盤、與這方天地產生微弱的連接,看到一些模糊的光影和軌跡。每一次成功的感應,都讓她對自身“鑰匙人”的身份有更深的體悟,也讓她與那枚鳳凰胸針之間的聯(lián)系更加緊密。
沈驚鴻大多時候會在一旁守護,或處理自己的事情,但目光總會不時落在她身上。看著她時而蹙眉,時而舒展,額角滲出細密汗珠的專注模樣,他冷硬的心湖,也會泛起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漣漪。
這天傍晚,林薇結束了一次時間較長的感應練習,感覺精神有些透支,太陽穴隱隱作痛。她揉著額頭,站起身,卻一陣眩暈,腳下踉蹌。
一直留意著她的沈驚鴻立刻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怎么了?”
“沒事,有點頭暈?!绷洲笨恐痉€(wěn),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混雜著老宅淡淡的檀木和書卷味,竟讓她感到一絲奇異的安心。
沈驚鴻扶著她到井邊的石凳上坐下,倒了一杯溫熱的井水遞給她。“欲速則不達,精神力的修煉急不來?!彼恼Z氣帶著罕見的溫和。
林薇小口喝著水,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緩解了些許不適。“我只是……有點著急。時間不多了?!?/p>
“我知道?!鄙蝮@鴻在她身旁坐下,看著天井上空逐漸亮起的星辰,“但保護好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前提。如果你倒了,一切就都失去了意義?!?/p>
他的話語很平靜,卻像一股暖流,悄然注入林薇的心田。她轉過頭,看著他被星光勾勒出的側臉輪廓,忽然問道:“沈驚鴻,如果……如果最后失敗了,你會后悔走上這條路嗎?”
沈驚鴻沉默了片刻,目光依舊望著星空,聲音低沉而堅定:“不會。有些路,明知道盡頭可能是懸崖,也必須走下去。因為退縮的代價,是整個民族的深淵。我父親如此,我亦如此。”
他的回答,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決絕。林薇心中震動,同時,一種與他同行的決心也愈發(fā)堅固。
“我也不會后悔?!彼p聲說,像是在對自己宣誓。
沈驚鴻轉過頭,星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如海,倒映著她同樣堅定的身影。兩人靜靜地對視著,無需更多言語,一種超越生死、基于共同信念的情感,在靜謐的夜色中無聲地滋長、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