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大地在劇烈顫抖,灼熱的氣浪夾雜著碎石、泥土和硝煙撲面而來!那個剛剛還透著些許人間煙火氣的小鎮(zhèn),瞬間被一團團騰起的火光和濃煙吞噬!木頭和磚石建筑的撕裂聲、人們驚恐絕望的哭喊聲、以及爆炸的巨響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了一幅活生生的人間地獄圖景!
林薇被根生叔死死按在冰冷的石頭后面,巨大的聲浪震得她耳膜嗡嗡作響,幾乎失聰。她透過石縫,眼睜睜地看著那片原本寧靜的鎮(zhèn)子,在火海中燃燒、坍塌。破碎的人體、燃燒的家具被拋向空中,又像破布一樣落下。
這就是戰(zhàn)爭!毫無憐憫,不分軍民,只有最純粹的毀滅!
一顆炸彈在不遠處爆炸,強烈的沖擊波將碎石和塵土掀起數(shù)米高,劈頭蓋臉地砸落下來。
“小心!”阿壯猛地撲過來,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林薇的頭頸。
一陣劇痛從林薇的額頭傳來,溫熱的液體順著眉骨流下,模糊了她的視線。是血。
轟炸持續(xù)了不到十分鐘,但對于經(jīng)歷者而言,卻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當飛機的轟鳴聲終于遠去,只剩下鎮(zhèn)子里噼啪的燃燒聲和斷斷續(xù)續(xù)的呻吟哭喊時,根生叔才松開了手。
林薇掙扎著抬起頭,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和灰土。眼前的世界仿佛都蒙上了一層血色。阿壯還趴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阿壯!阿壯!”根生叔和阿木急忙將他翻過來。
阿壯的后背被一塊彈片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他破舊的衣衫。他雙眼緊閉,臉色金紫,已然昏死過去。
“阿壯!”林薇失聲驚呼,心臟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
“快!止血!”根生叔紅著眼睛,撕下自己的衣襟,和阿木一起手忙腳亂地試圖堵住那可怕的傷口。
林薇也顧不得自己額頭的傷和渾身的疼痛,撲過去幫忙。她的手顫抖著,按壓在阿壯不斷涌出鮮血的傷口上,溫熱的血液浸透了她的手掌,那觸感讓她渾身發(fā)冷。
然而,傷口太深,流血太快。他們所有的努力,在缺乏藥品和醫(yī)療條件的情況下,都顯得如此徒勞。
阿壯的呼吸越來越微弱,身體也逐漸變冷。
“撐住!阿壯!你給老子撐??!”根生叔一遍遍地吼著,聲音卻帶上了絕望的哭腔。
這個幾個小時前還生龍活虎、說著要殺鬼子為寨子報仇的年輕山民,此刻的生命力,正隨著鮮血一點點流逝。
最終,在夜幕徹底降臨,遠處鎮(zhèn)子的火光映照下,阿壯的頭無力地歪向一邊,停止了呼吸。他至死,都沒有再說出一句話。
根生叔和阿木像兩尊石雕,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林薇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沾滿阿壯鮮血的雙手,看著這個為了掩護她而死去的年輕生命,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江水,將她徹底淹沒。
額頭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小腹也因為這巨大的刺激和之前的撲倒而再次傳來熟悉的墜痛。
她抬起頭,望著被火光和煙霧染紅的夜空,發(fā)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壓抑到極致的哀鳴。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而比蜀道更難的,是在這亂世之中,掙扎求存,守護住一點點微弱的希望和生命。
阿壯的尸體,被他們草草埋葬在亂石堆旁,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
根生叔沉默地挖著坑,阿木默默地幫忙,林薇跪坐在一旁,淚水早已流干。
前路,依舊漫長。而代價,已然如此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