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最是刺骨。太湖的水汽凝結(jié)成冰冷的露珠,掛在岸邊的枯草和巖石上,也浸透了林薇和顧言笙單薄的衣衫。兩人蜷縮在隱蔽的巖石裂縫里,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存在,唯有靠緊挨著沈驚鴻傳來的、那一點點微弱的體溫,才勉強確認自己還活著。
沈驚鴻依舊昏迷,但呼吸比在秘道中平穩(wěn)了許多,紫吳萸的藥效似乎在持續(xù)發(fā)揮著作用,將他從死亡的邊緣一點點拉回。但這還遠遠不夠。傷口需要更專業(yè)的清創(chuàng)和包扎,持續(xù)的低燒需要更好的藥物治療,他的身體需要營養(yǎng)和真正安全的休養(yǎng)環(huán)境。
天光微熹,湖面上的日軍巡邏艇并未減少,反而像是增加了頻次,探照燈的光柱如同不祥的幽靈,一遍遍掃過湖岸和山林。
“不能一直待在這里?!鳖櫻泽匣顒恿艘幌聝龅媒┯驳乃闹曇羯硢?,“他的傷拖不起,我們也需要食物和藥品。”
林薇點了點頭,目光投向遠處,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的、東山島腹地的方向。那里應(yīng)該有村鎮(zhèn),有人煙。但那里也同樣可能有日軍的據(jù)點,或者不明身份的武裝力量。
“我們必須冒險去鎮(zhèn)上。”林薇看著顧言笙,眼神決然,“找藥鋪,找醫(yī)生,或者……找到可以信任的當?shù)厝??!?/p>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抉擇。他們?nèi)齻€外鄉(xiāng)人,其中一個還重傷昏迷,一旦被日偽勢力發(fā)現(xiàn),后果不堪設(shè)想。
顧言笙沉吟片刻,目光落在沈驚鴻蒼白的臉上,最終下定了決心:“我去。你留在這里照顧他。”
“不行!太危險了!”林薇立刻反對。讓顧言笙一個人去闖那龍?zhí)痘⒀?,她無法接受。
“兩個人目標更大?!鳖櫻泽侠潇o地分析,“而且,你需要保存體力照顧他。我對如何與三教九流打交道更有經(jīng)驗,也更容易偽裝?!彼噶酥缸约荷砩夏翘钻懽用魈峁┑摹⒋蛑a丁的粗布棉襖,“我看起來更像個本地討生活的。”
他說得有道理。林薇看著顧言笙疲憊卻堅定的眼神,知道這是目前最理智,也最無奈的選擇。她咬了咬下唇,從懷里掏出那所剩無幾的錢囊,將大部分銀元和銅板都塞到顧言笙手里。
“小心……一定要回來?!彼穆曇魩е鵁o法掩飾的擔憂。
顧言笙接過錢,深深看了她和沈驚鴻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等我消息?!?/p>
他借著晨霧和地形的掩護,如同一個真正的本地樵夫或漁民,貓著腰,迅速消失在了岸邊的蘆葦叢和亂石灘中。
等待,變得前所未有的漫長和煎熬。
林薇守在沈驚鴻身邊,每隔一段時間就為他潤濕嘴唇,檢查傷口和體溫。她不敢生火,只能緊緊抱著他,用自己微薄的體溫為他抵御寒冷。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鍋里煎炸。她既期盼著顧言笙帶著好消息安全歸來,又恐懼著他一去不返,或者帶來更壞的消息。
太陽漸漸升高,驅(qū)散了一些湖面的霧氣,但也讓他們的藏身之處暴露的風險增加。林薇不得不將沈驚鴻往巖石裂縫的更深處挪動。
接近中午時分,就在林薇的焦慮達到頂點時,巖石外傳來了約定的、輕微的三聲鳥鳴。
是顧言笙!他回來了!
林薇心中一喜,連忙探出頭。只見顧言笙臉色凝重地鉆了進來,他身上沾了些泥污,但看起來沒有受傷。他背上多了一個不大的包袱。
“怎么樣?”林薇急切地問。
顧言笙先將包袱放下,里面是一些干凈的布、一小瓶燒酒、幾包常用的外傷藥和消炎藥粉,還有幾個熱乎乎的菜包子和一竹筒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