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老婆婆才直起腰,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對林薇和顧言笙說道:“外傷處理了,內服了藥,能不能熬過去,就看他的造化和……你們的運氣了?!?/p>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謝謝您!阿婆!謝謝您!”林薇感激涕零,就要跪下,卻被老婆婆一把拉住。
“別來這套?!崩掀牌艛[了擺手,渾濁的眼睛看著林薇,語氣嚴肅起來,“丫頭,人,我救了。但有些話,我必須說清楚?!?/p>
她指了指床上的沈驚鴻,又指了指窗外:“他的身份,不簡單。你們能找到這里,找到紫吳萸,說明也不簡單。但這東山鎮(zhèn),是鬼子和‘那些人’(她意指偽軍或特務)的眼皮子底下。我這兒,也不是什么安全屋?!?/p>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紫吳萸的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今天你們沒來過我這里,我也沒見過你們,更沒見過他!明白嗎?”
林薇和顧言笙心中一凜,立刻明白了老婆婆的顧慮和處境。她是在冒著巨大的風險幫助他們。
“我們明白!阿婆,我們絕不會連累您!”顧言笙鄭重承諾。
“他暫時不能移動,需要在這里觀察一晚?!崩掀牌爬^續(xù)說道,“后院東邊那間柴房,你們可以暫時落腳。記住,天黑之后,不許點燈,不許發(fā)出大聲響。明天一早,無論他情況如何,你們必須離開!”
她的安排干脆利落,不容置疑。
林薇和顧言笙自然沒有異議。能有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讓沈驚鴻得到初步救治,已經(jīng)是天大的幸運。
他們將沈驚鴻安頓好,便退到了東邊的柴房。柴房里堆著些干柴,雖然簡陋,但至少能遮風擋雨,比湖邊的巖石裂縫強了太多。
夜幕降臨,東山鎮(zhèn)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犬吠和日軍巡邏隊整齊而沉重的皮靴聲,提醒著人們這里的危險。
林薇守在沈驚鴻的床邊,寸步不離。老婆婆煎的第二副藥喂下去后,沈驚鴻的呼吸似乎更加平穩(wěn)悠長了一些,額頭的溫度也降下去不少,雖然依舊昏迷,但臉色不再那么嚇人。紫吳萸和老婆婆高超的醫(yī)術,似乎真的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后半夜,老婆婆端來了一鍋稀粥和一小碟咸菜?!俺渣c東西,保存體力?!彼畔聳|西,看了一眼沈驚鴻,沒說什么,又默默離開了。
喝著溫熱稀薄的粥,林薇和顧言笙都感到一種久違的、屬于人間的暖意。這位看似冷漠寡言的老婆婆,實則有一顆慈悲而細膩的心。
“這位阿婆,絕不是普通的香燭鋪主人。”顧言笙低聲道,“她對槍傷的處理,對紫吳萸的運用,還有這藥房的配置……她很可能,是位隱世的杏林高手,甚至……可能和某些‘組織’有聯(lián)系?!?/p>
林薇點了點頭。她也感覺到了。沈驚鴻留下的線索,冥冥中似乎都指向了這些隱藏在民間的、擁有特殊能力和立場的人。穆先生,陸子明,還有這位阿婆……
“等驚鴻醒了,或許能知道更多?!绷洲笨粗蝮@鴻沉睡的側臉,心中充滿了期盼。
然而,平靜總是短暫的。
天快亮時,鎮(zhèn)子上突然傳來一陣異常的喧囂和嘈雜!緊接著,是急促的拍門聲和日語粗暴的呵斥!
搜查!鬼子又來搜查了!而且,這一次的聲音,似乎正朝著他們這條偏僻的巷子而來!
柴房里的林薇和顧言笙瞬間驚醒,心臟提到了嗓子眼!躺在床上的沈驚鴻似乎也被驚動,眉頭微微蹙起。
前院香燭鋪,傳來了老婆婆不慌不忙、帶著幾分討好意味的回應聲和開門聲。
日軍的皮靴聲和呵斥聲涌入了前鋪!
危險,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