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滂沱大雨中行駛,雨刮器徒勞地在車窗上左右擺動,前方視線模糊一片,仿佛整個世界都浸泡在這片濕冷與混沌之中。林薇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扭曲變形的街景,腦海中不斷回放著蘇家偏廳里發(fā)生的一切。
蘇婉清拙劣卻惡毒的陷害,陳曼如恰到好處的解圍,還有那枚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的、與穿越關(guān)鍵極其相似的鳳凰胸針……這一切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讓她感到窒息。
山口一郎。這個名字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她的心頭。他拿出那枚胸針,絕非偶然。是警告?是試探?還是他已經(jīng)掌握了某些關(guān)于她來歷的線索?
而沈驚鴻……他會相信蘇婉清的那套說辭嗎?雖然陳曼如作了證,但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尤其是在這敏感的時刻,不容小覷。
車子最終駛?cè)肷蚬^,在門廊下停穩(wěn)。司機撐著傘小跑過來為她開門。
林薇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微濕的鬢發(fā)和略顯疲憊的神情,才邁步下車。無論面對什么,她都不能先露怯。
公館內(nèi)燈火通明,與外面的陰霾形成鮮明對比??蛷d里靜悄悄的,只有壁爐里跳躍的火光發(fā)出輕微的噼啪聲,驅(qū)散著雨夜帶來的寒意。
林薇脫下微濕的外套遞給傭人,正準(zhǔn)備上樓,卻聽到書房的方向傳來沈驚鴻低沉的聲音:“回來了?”
她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看到沈驚鴻正站在書房門口。他穿著居家的深色絲絨睡袍,領(lǐng)口微敞,手里端著一杯琥珀色的白蘭地,神情在跳躍的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
“嗯。”林薇點了點頭,走到客廳的沙發(fā)邊坐下,順手拿起一個抱枕抱在懷里,似乎想汲取一點溫暖?!坝晏罅耍飞系R了一會兒?!?/p>
沈驚鴻踱步過來,在她對面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下,將酒杯放在茶幾上,目光平靜地落在她臉上:“茶會怎么樣?蘇家的櫻花,可還入眼?”
他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林薇的心卻微微提了起來。她知道,該來的總會來。
“櫻花……謝得差不多了,沒什么看頭?!彼苤鼐洼p,斟酌著詞語,“倒是蘇小姐熱情,拿出了不少古董字畫給大家鑒賞?!?/p>
“哦?”沈驚鴻眉梢微挑,似乎提起了一絲興趣,“看來收獲不小?!?/p>
林薇抬眼看他,直接切入主題:“收獲談不上,倒是遇到點小麻煩?!彼龑⑵珡d里停電、被人撞到、打碎茶杯以及那枚鳳凰胸針掉落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略去了蘇婉清直接的指控和陳曼如作證的細(xì)節(jié),只說是“一場意外”。
“……事情就是這樣。那枚胸針?biāo)坪趼杂袚p傷,蘇小姐說是山口先生所贈,頗為珍視?!彼詈笱a充道,語氣盡量保持客觀平靜,觀察著沈驚鴻的反應(yīng)。
沈驚鴻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直到她說完,才端起酒杯,輕輕晃動著里面琥珀色的液體,慢條斯理地開口:“只是這樣?”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他知道了?是陳鋒匯報了?還是他在蘇家另有眼線?
“不然呢?”她反問道,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沈先生是聽到了什么別的版本嗎?”
沈驚鴻抬起眼眸,深邃的目光像能穿透人心,他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聽到的版本是,蘇婉清指控你因嫉妒她,故意損壞了她的茶杯和山口一郎贈送的貴重胸針?!?/p>
他果然知道了!而且知道得如此詳細(xì)!
林薇攥緊了懷里的抱枕,指尖微微發(fā)白。她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和倔強:“所以,沈先生是相信了蘇小姐的話?”
“我相信我看到的,和我判斷的?!鄙蝮@鴻放下酒杯,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那股迫人的壓力瞬間籠罩了林薇,“告訴我,薇薇,”他第一次用如此親昵的稱呼,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卻帶著不容回避的審慎,“你當(dāng)時,真的只是被‘意外’撞到嗎?還是……你對那枚胸針,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剝開她所有的偽裝,直抵靈魂深處。
來了!他果然將重點放在了胸針上!他懷疑她對那枚胸針有超出常理的關(guān)注!
林薇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濕。她強迫自己與他對視,不能有絲毫閃躲。
“特別的反應(yīng)?”她重復(fù)著,臉上適時地露出困惑和一絲被質(zhì)疑的惱怒,“沈先生指的是什么?我不過是在點評那胸針的點翠色澤過于艷麗,疑似近年的仿品,這算是特別反應(yīng)嗎?還是說,在沈先生眼里,我林薇就是一個會因為一點私人恩怨,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失態(tài)毀物的人?”
她巧妙地將問題拋了回去,并且?guī)狭艘唤z情緒,顯得更加真實。
沈驚鴻凝視著她,沒有說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情緒翻涌,復(fù)雜難辨。壁爐的火光在他臉上投下?lián)u曳的光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