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教會他一切,給予他名字與棲身之所的盲眼劍豪。
記憶中的畫面清晰而殘酷,他用的,正是師父傾囊相授的逆手一文字。
(我用這招,打遍了整個海島,無人能敵。)
力量帶來榮耀,更滋生出無盡的空虛與貪婪。在那個世界,存在著一種由人的邪念、怨念凝聚而成的面具。
它幾乎是所有強大劍士追逐的圣杯,因為佩戴上它,便能獲得被稱為“殺技”的超自然力量,那是凡俗劍技無法企及的、近乎規(guī)則的恐怖力量。
(我也是為此……殺了師父。)
他以為,斬殺授業(yè)恩師這般悖逆人倫、凝聚了極致痛苦與決絕的罪行,所能催生出的面具,必然蘊含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然而——
(可當我殺了師父后,我得到的面具……只有一點,一點點。)
那面具微弱得可憐,與他付出的代價完全不成正比。巨大的失落與更深的偏執(zhí)瞬間吞噬了他。
(我知道,肯定是為了獲得足夠強的‘殺技’才這樣的……)
一個瘋狂的邏輯在他腦中形成:是殺戮的數(shù)量不夠!是獻祭的質(zhì)量還不夠高!
(所以我不斷不斷地找人,找強大的人……)
他徹底淪為了力量的奴隸,化身為游蕩在海島上的噩夢。
(我殺了他們,砍斷他們的刀,吸走他們的面具……)
每一場戰(zhàn)斗都是一次掠奪,每一次揮刀都是一次靈魂的玷污。
他踏著無數(shù)強者的尸骨與破碎的兵刃,收集著那些凝聚了他人一生修為與執(zhí)念的罪惡面具,試圖用這些碎片,拼湊出通往至高力量的階梯。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從回憶中抽離,懸崖上的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極致的、自嘲的弧度。
一個弒師、戮友、屠戮無數(shù),雙手沾滿血腥,靈魂浸透罪孽,為了力量不擇手段的……怪物。
這樣的他,有什么資格去觸碰蝴蝶忍那份雖然執(zhí)著卻依然純粹的感情?有什么立場去回應她那十九歲少女熾熱的心跳?
對茉莉的承諾,或許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更深層的原因,是他根植于靈魂深處的自我認知——
他不配。
他不配擁有光,不配擁有救贖,只配永遠活在這座由自己親手構筑的、冰冷的懸崖之上,與無盡的罪孽和回憶為伴。
這才是他選擇徹底逃離的、最殘酷也最真實的真相。
懸崖上的寒風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卻遠不及他內(nèi)心回溯的萬分之一冰冷。
那些被刻意塵封的、屬于第一世的記憶碎片,帶著血腥和罪孽的粘稠觸感,再次翻涌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