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前梳語牽舊緒,鬢邊紅繩系半生
銅鏡映出刀白鳳驟然繃緊的肩線,經年摩挲的青銅鏡面泛著幽光,將她扣住彭君手腕的十指映得如同冰雕。
羊角梳仍卡在蓬松青絲間,梳齒纏著幾縷晨露浸潤的發(fā)絲,兩人交疊的腕骨在鏡中宛若雙劍交鳴——彭君的玄鐵護腕壓著她系銀鈴的絳紅發(fā)帶,金屬與絲帛的糾纏在鏡面折射出冷冽光澤。
"這梳子"
她倏然側首,聲若金箔墜地,睫羽在鏡中投下?lián)u曳的陰翳,"是大理內亂那年你帶回來的"梳尾"鳳"字刻痕里凝著暗紅血漬,不知是昔日兵戈烙印,還是昨夜她拭梳時被鋒銳梳齒劃破的指尖血。
彭君腕間力道忽滯。他怎會忘記——這柄綠松石鑲嵌的羊角梳,是他在大理鎮(zhèn)南王府廢墟里掘出的。高家叛軍圍城那日,他沖破防線救出被困的刀白鳳,歸營卻撞見她正為昏迷的段正淳梳理亂發(fā)。
梳齒間不僅絞著青絲,更纏著半截褪色的青緞發(fā)繩,那是鎮(zhèn)南王常年束發(fā)所用
"你總嫌我拘于俗禮。"
刀白鳳猛然奪回梳子,發(fā)帶銀鈴驚起梁間晨雀,
"可你可知"她指腹摩挲著梳背新裂的紋路,"
擺夷姑娘若受情郎贈梳"銅鏡忽映窗外翻卷的大理王旗,余音沒入晨曦,"便該日日嚴妝以待,候那人來解開發(fā)結"
驟起的馬蹄聲劃破晨靄,彭君劍穗云紋掃過胭脂匣。刀白鳳轉身時,帶著夜露與草木味的發(fā)絲拂過他下頜。
這個謀算半生的男人,竟在鏡中看見自己眼底的漣漪——為那抹染著朝霞的耳尖紅暈。chapter_();
破曉光線穿透紗幔,妝臺上兩柄梳子靜靜并置。
黑檀木梳銀絲間纏著根白發(fā),是她為他擋暗箭時從自己鬢邊拔下的戰(zhàn)利品;羊角梳缺失的綠松石,恰是段正淳蘇醒那日失手墜地所損。
兩道梳影在曦光中交錯,如沙盤上膠著的兵陣,又似三人廿載未解的情仇結。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一室的靜謐。刀白鳳慌亂地抽回手,理了理鬢發(fā),彭君也迅速整理好情緒。
進來的是一名士兵,神色匆匆,“將軍,大理王急召您入宮商議要事?!迸砭碱^微皺,看了眼刀白鳳,起身準備隨士兵離去。
刀白鳳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衣角,欲言又止。彭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等我回來?!闭f罷,大步離去。
刀白鳳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又看向妝臺上的兩把梳子,眼神復雜。
這時,窗外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似是在訴說著無盡的思念。
她轉身走向窗邊,卻看見段正淳騎著馬,正緩緩而來,手中拿著一朵嬌艷的花。段正淳下馬,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鳳兒,別來無恙?!钡栋坐P心中一緊,不知這一場情感的糾葛又將如何繼續(xù)。
刀白鳳強裝鎮(zhèn)定,“你來做什么?!倍握咀呱锨?,將花遞到她面前,“這花讓我想起了你,便想著送來給你?!钡栋坐P別過頭,不接那花,“你我之間,早已沒了從前的情分?!?/p>
段正淳卻不惱,只是輕嘆,“鳳兒,這么多年過去,我心里一直有你?!钡栋坐P冷笑,“心里有我?那你當初又為何那般對我?!?/p>
就在這時,遠處馬蹄聲急促,竟是彭君去而復返。他看到段正淳站在刀白鳳面前,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岸握?,你好大的膽子,敢來這里糾纏她?!迸砭蝿Χ?。段正淳也不甘示弱,“彭君,這是我與鳳兒之間的事,與你無關?!?/p>
刀白鳳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心中一陣慌亂,“都住手!你們這是要做什么!”她擋在兩人中間,淚水在眼眶里打轉,“這么多年的恩怨,難道就不能放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