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石凳上,正坐著一位道姑。
她身著素色的道袍,領(lǐng)口、袖口繡著簡單的云紋,烏黑的長發(fā)用一根木簪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她的容顏清麗,眉如遠(yuǎn)山,眼若秋水,只是神色淡漠,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guān)心。
唯有偶爾垂眸時,眉宇間會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以及深藏的決絕,像是背負(fù)著某種沉重的使命。
聽到腳步聲,道姑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彭君身上,沒有驚訝,也沒有探究,只是平靜地開口,聲音如同山間的清泉,清冷而澄澈:
“施主從何處來?到玉虛觀有何貴干?”
彭君目光掃過石桌上那套粗陶茶具,便徑直拉開對面的石凳坐下。
他動作隨意,仿佛這道觀是自家后院,伸手拿起陶壺,壺身尚有余溫,琥珀色的茶湯注入杯中時,還帶著幾片松散的茶葉碎屑。
他端起茶杯,不顧茶水微燙,仰頭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幾乎沒有回甘。
放下杯子時,他輕輕咂了咂嘴,語氣里帶著幾分似嘆非嘆:
“想到昔日的大理王妃,如今竟喝這般粗茶,段正淳這老小子,倒真是不會疼人?!?/p>
“施主認(rèn)錯人了。”
道姑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頓,杯沿濺出的茶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抬眸看向彭君,清麗的臉上第一次露出明顯的怔忪,淡漠的眼底泛起漣漪,卻仍強(qiáng)裝平靜,
“貧道法號玉虛,乃是這山野道觀的散人,并非什么王妃。觀中清貧,只有這粗茶招待,怠慢之處還望海涵?!?/p>
“玉虛散人?”彭君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左手在石桌下輕輕一探,再抬起來時,一套瑩白的瓷質(zhì)茶具已憑空出現(xiàn)在桌上——茶杯薄如蟬翼,杯身繪著淡青色蘭草紋,茶壺壺嘴小巧精致,一看便知是上等佳品。
他一邊嫻熟地溫杯燙壺,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段正淳后宮佳麗成群,怕是早把你這明媒正娶的夫人拋到九霄云外了。”
刀白鳳攥緊了手指,指節(jié)微微泛白,卻沒再接話——眼前這男子語氣隨意,卻字字戳中她的心事,讓她不敢再輕易反駁。
這時,彭君從儲物空間取出一小罐茶葉,揭開罐蓋的瞬間,一股清冽的茶香便漫滿了小院。
那香氣不似尋常茶葉的濃郁,反倒帶著幾分靈氣的清新,像雨后山林間的草木氣息,沁人心脾。
他用茶匙舀出少許茶葉投入茶壺,沸水注入時,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茶湯漸漸染成淺碧色,香氣愈發(fā)醇厚。
刀白鳳坐在對面,鼻尖縈繞著這股奇異的茶香,只覺得渾身緊繃的神經(jīng)漸漸放松,連眉宇間的悲憫與決絕都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