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君的目光隨即落在郭芙身上,看到她強(qiáng)忍淚水的倔強(qiáng)模樣和手臂上刺眼的繃帶,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瀾。
他沒有點(diǎn)破她的身份,只是溫言道:“這位…公子,看來路上不甚順利。無雙,帶這位公子先去處理一下傷口,換身干凈衣裳吧。這身裝扮,行走確是不便?!?/p>
“啊?是!師叔!”陸無雙連忙應(yīng)聲,心中暗暗佩服師叔的體貼周全——既給了郭芙臺階下,又照顧了她的矜持。
郭芙聽到彭君叫自己“公子”,心中又是窘迫又是松了口氣。
那句“行走確是不便”更是讓她無地自容,知道自己的偽裝早就被人家看穿了。
慌亂之下,她只能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多…多謝前輩?!甭曇艏?xì)若蚊吶,頭垂得更低了,不敢再看彭君一眼,任由陸無雙拉著她的胳膊,朝另一側(cè)的通道走去。
只是轉(zhuǎn)身的剎那,她眼角余光還是忍不住飛快地瞥了彭君一眼,看到他唇角那抹似乎若有若無、像是了然又像是安撫的弧度,心頭猛地一跳,趕緊收回目光,腳步都有些踉蹌。
涼亭內(nèi),清茶初沸,水汽氤氳。程英在小龍女對面坐下,姿態(tài)依舊從容優(yōu)雅。小龍女只是清冷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未多言,目光偶爾落在安安身上,流露出極淡的溫柔。
李莫愁抱著蘇嬋站在亭邊,背對著眾人,氣氛依舊有些凝滯。
彭君走回石桌旁,親自為程英斟了一杯茶。“程姑娘,”他聲音溫和,“令師黃島主,近來可好?”
程英雙手接過茶杯,恭敬回道:“勞前輩掛念。家?guī)熞幌螂S心所欲,四海云游,晚輩也難得見其仙蹤。不過師父他老人家身體康健,精神矍鑠。”
“那就好?!迸砭⑽㈩h首,目光投向程英手中的碧玉簫,“方才見姑娘持此簫,技法想必已得黃島主真?zhèn)?。碧海潮生曲,可安神魂,亦可擾心神,端的是妙用無窮?!?/p>
程英心中一凜,此人竟一眼看出碧玉簫的來歷功用,眼力見識當(dāng)真深不可測。
她謹(jǐn)慎答道:“前輩謬贊。晚輩資質(zhì)愚鈍,僅習(xí)得恩師皮毛,不敢妄言真?zhèn)?。此簫隨身,一是念物,二為防身罷了?!?/p>
彭君笑了笑,不再追問,轉(zhuǎn)而道:“程姑娘能尋到此處,想必費(fèi)了不少周折。無雙在此,師姐與我等自會(huì)看顧,姑娘大可放心?!?/p>
提及陸無雙,程英臉上再次浮現(xiàn)真摯的感激:“是!多謝諸位前輩對表妹的再造之恩!無雙她…”
想起陸無雙矯健的步伐和沉穩(wěn)的氣度,程英依舊難掩激動(dòng),“她的變化,簡直脫胎換骨!晚輩…晚輩實(shí)在不知該如何感謝諸位!”
就在這時(shí),陸無雙已帶著處理好傷口、換了一身干凈女子衣裳的郭芙走了回來。
梳洗后的郭芙,雖未施粉黛,略顯憔悴,但天生麗質(zhì)難掩,眉宇間那份曾經(jīng)的張揚(yáng)驕縱,如今被一種復(fù)雜的、帶著幾分委屈和忐忑的倔強(qiáng)所取代。
她跟在陸無雙身后,腳步有些遲疑,目光躲閃,幾乎不敢看向涼亭方向。
換回女裝的羞窘,加上剛才被李莫愁奚落的不堪,以及即將面對彭君的忐忑,讓她只想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
陸無雙引著郭芙入亭。郭芙低著頭,手指幾乎要把衣角絞破,挪到石桌旁空著的石凳前,卻遲遲不敢坐下。
她能感覺到彭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溫和依舊,卻仿佛帶著無形的重量,讓她無所適從。
“坐吧,郭姑娘。”彭君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卻直接點(diǎn)破了她的身份。他不再稱她為“公子”。
郭芙身體一僵,臉頰瞬間紅透,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
她飛快地抬了下眼,對上彭君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眸,那里沒有譏諷,沒有質(zhì)問,卻比比李莫愁的刻薄更讓她心慌。
她幾乎是跌坐在石凳上,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
“芙妹…”程英擔(dān)憂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握住她放在膝上、微微顫抖的手。她能感覺到郭芙手心的冰涼和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