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一愣,下意識(shí)低頭看自己的手——掌心還殘留著陽光的暖意,可指尖觸到的石壁卻泛著潮濕的涼意,哪有半分陽光穿透的溫度?他猛地抬頭望向墓室頂端的破洞,那里根本沒有天光,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像只沉默的眼睛俯瞰著他們。
“不可能!”胖子咋咋呼呼地往破洞底下扔了塊石頭,石頭落進(jìn)黑暗里,連點(diǎn)回響都沒有,“那老神仙……不對(duì),那幻境里的老頭,明明把你說破防了?。 ?/p>
“正因如此才更可疑?!卑诐傻哪抗鈷哌^四周,圓形墓室的石壁上,那些原本模糊的刻痕正在緩緩蠕動(dòng),漸漸拼湊出一張張人臉,全是他們方才在幻境里見過的——血眼壁的母體、半截手臂、甚至還有那個(gè)和他相似的人偶,“幻境最懂如何用‘真相’包裝謊言。它知道我敬師尊,便借師尊之口說‘破心障’,讓我以為自己勘破了虛妄,實(shí)則是把我往更深的套里引?!?/p>
話音剛落,石臺(tái)上突然傳來“咔噠”一聲輕響。眾人轉(zhuǎn)頭看去,只見那具本該化作飛灰的女尸竟重新躺在那里,脖頸上的玉佩正幽幽發(fā)光,而她的臉……不知何時(shí)變成了白澤師尊的模樣,道袍的衣襟上還沾著熟悉的墨痕。
“阿澤,過來。”“師尊”開口了,聲音溫和得能溺死人,“為師知道你心里苦,過來讓為師看看,這些年你瘦了多少?!?/p>
白澤握著靈劍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我?guī)熥鹩鸹瘯r(shí),道袍的第三顆盤扣是松的,他總說系緊了喘不過氣??赡闵砩线@顆,系得比誰都緊?!?/p>
“師尊”臉上的笑容僵住,脖頸猛地向后彎折成詭異的角度,那張溫和的臉?biāo)查g裂開,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細(xì)齒:“你竟敢拆穿我?!”
隨著它的嘶吼,整個(gè)墓室開始旋轉(zhuǎn),石壁上的人臉同時(shí)睜開眼睛,齊刷刷看向中央的石臺(tái)。吳邪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動(dòng)不了了,低頭一看,地面不知何時(shí)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正順著腳踝往上爬,那些液體里還裹著細(xì)小的白色蟲子,像是某種蛆蟲。
“這是‘縛魂泥’!”解雨臣的軟鞭在周身甩動(dòng),試圖逼退那些液體,“被纏上就會(huì)被幻境吸走魂魄!”
張起靈的古刀突然插進(jìn)地面,刀身泛起一層薄霜,那些靠近的黑色液體瞬間凍結(jié)。他看向白澤,眼神示意他動(dòng)手——顯然,這位“神君”比他們更清楚破局的關(guān)鍵。
白澤深吸一口氣,靈劍指向石臺(tái)上的“師尊”:“你費(fèi)盡心機(jī)模仿我在意的人,無非是想逼我亂了心神,好趁機(jī)奪舍我的神元。可你忘了,我?guī)熥鸾涛业牡谝徽n,就是‘辨妄’?!?/p>
他手腕翻轉(zhuǎn),靈劍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劍氣直劈石臺(tái)?!皫熥稹奔饨兄饕粓F(tuán)黑霧,黑霧里卻飛出無數(shù)細(xì)小的光點(diǎn),像螢火蟲般撲向白澤——那些光點(diǎn)里,竟全是他從小到大的記憶碎片:師尊教他練劍時(shí)的耐心、母親抱著他時(shí)的溫柔、甚至還有他第一次斬殺惡鬼時(shí)的狼狽。
“看看這些!”黑霧里傳出誘惑的聲音,“這些難道不是真的?難道你要親手?jǐn)財(cái)嗨鼈???/p>
白澤的動(dòng)作頓了頓。他看見記憶里的師尊正笑著遞給他一塊桂花糕,看見母親把另一半玉佩塞進(jìn)他手里,輕聲說“等娘回來”。這些畫面太真了,真到他幾乎要伸出手去觸碰。
“白澤!”吳邪突然喊道,聲音帶著破音,“別忘了胖爺我還在這兒呢!你要是被這些玩意兒勾走,誰帶我們出去?”
一句話像冷水潑醒了白澤。他猛地回神,靈劍上的金光驟然暴漲:“真的,我記在心里。假的,就該碎在劍下!”
劍氣橫掃而出,那些記憶光點(diǎn)瞬間被劈成齏粉。黑霧發(fā)出凄厲的慘叫,整個(gè)墓室開始劇烈坍塌,石壁上的人臉一張張剝落,露出后面真正的景象——哪是什么圓形墓室,他們分明還在那條布滿血眼壁的通道里,只是此刻的肉壁上,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口子深處,隱約能看見一扇刻著神紋的青銅門。
“那才是真正的出口?!卑诐纱鴼?,靈劍拄在地上,“這幻境以心為餌,咱們?cè)绞窃谝馐裁?,它就越?huì)拿什么來纏人。接下來……”
他話沒說完,通道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悠揚(yáng)的琴聲,那琴聲溫柔婉轉(zhuǎn),像極了蘇九兒母親生前最愛彈的調(diào)子。蘇九兒的臉色瞬間變了,腳步不受控制地朝口子走去:“娘……是娘在叫我……”
“九兒!”白澤急忙去拉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
琴聲越來越清晰,連吳邪都恍惚起來,仿佛看見自己鋪?zhàn)拥幕镉?jì)正朝他招手,喊他回去算賬。胖子更是直愣愣地往前走,嘴里嘟囔著:“二妞……二妞你等等我……”
只有張起靈和解雨臣還保持著清醒,前者古刀出鞘護(hù)住眾人,后者軟鞭纏上蘇九兒的腰,試圖把她拉回來。
白澤咬了咬牙,突然抬手用靈劍劃破掌心,鮮血滴在劍身上,瞬間燃起熊熊烈焰:“都給我醒過來!這琴聲是‘?dāng)z魂曲’,聽多了會(huì)被吸成干尸!”
火焰順著劍氣掃出,琴身音波被灼燒得扭曲變形。蘇九兒猛地打了個(gè)寒顫,胖子也“嗷”一聲回過神,摸著后腦勺罵道:“他娘的,差點(diǎn)就栽在這兒了!”
可就在這時(shí),青銅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道縫,縫里透出柔和的白光,一個(gè)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正是白澤師尊的語調(diào):“阿澤,過來吧,穿過這扇門,你就能真正解脫了……”
白澤看著那道白光,掌心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他知道,這才是幻境最后的殺招——用最渴望的“解脫”,引他主動(dòng)走進(jìn)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