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指尖剛觸到石門上的殘詩,后頸的尸毒舊疤突然泛起灼痛——那是當年為護青羽擋下尸蟞王時留下的,此刻卻像被什么東西隔空灼燒。他猛地后退半步,軟劍出鞘半寸:“不對,師父當年中了尸毒發(fā)作時我親眼所見,連魂魄都被陰火焚了三成,不可能……”
“可這咳嗽聲……”青羽攥緊殘缺符紙,符紙上的血印正對著石門上的“故人來”三字發(fā)亮,“當年師父塞給我紙條時,指尖沾的就是這種淡金色藥味——和地磚縫里的‘破局血引’一個味道?!?/p>
凌辰忽然用匕首敲了敲石門邊緣:“你們看這些磚縫——灰漿里摻的不是普通糯米,是我爹當年給考古隊配的‘鎮(zhèn)魂灰’,專門封古墓里的‘心障幻象’?!彼笆准馓羝鹨粔K磚面,底下竟露出第二層刻痕,是比外層殘詩更淺的小字:“‘局中局者,以心為引’——看來這古墓不是疊在下面,是我們從一開始就走在‘心障’砌成的幻墓里?!?/p>
吳邪的羅盤突然瘋狂轉動,指針從“解”字跳到石門上的“故”字,又猛地指向自己胸口:“爺爺?shù)牧_盤不會騙我……但剛才打碎活尸時,我摸到它甲胄下的皮膚——溫度和活人一樣。”他忽然想起活尸捧著玉玨的動作,和自己昨夜在床頭摩挲爺爺舊照時一模一樣,“那些‘執(zhí)念舊物’出現(xiàn)的時機,全是我們心里最不敢細想的坎——白澤的劍鞘、青羽的符紙,還有我……”
“所以師父的咳嗽聲,是你心里盼著他活著的念頭變的?”白澤盯著石門縫隙里飄出的龍井茶香——那確實是師父最愛泡的明前茶,可茶香里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氣,“幻墓能具現(xiàn)記憶,卻仿不出死人的氣息。當年師父尸毒發(fā)作時,指甲縫里滲的是黑血,現(xiàn)在這味道……”
話音未落,石門突然發(fā)出“咯咯”輕響,門縫里擠出半片泛黃的紙角——正是白澤失蹤前塞進師父手札里的“靈蛇劍譜”殘頁。青羽瞳孔驟縮:“這殘頁我見過,當年師父臨終前攥在手里,燒都燒不干凈——”
“但殘頁邊緣沒有尸毒侵蝕的焦黑?!绷璩酵蝗蛔н^白澤的手腕,翻開他袖口——當年擋尸毒留下的青黑色紋路,此刻竟在靠近石門時褪成淺紅,“幻墓在吸我們的‘執(zhí)念之力’,就像那些傀儡尸用我們的招式——白澤,你怕師父沒死是愧疚,怕他死了是不甘,這幻墓就是拿你這點‘不確定’做餌?!?/p>
吳邪忽然將碎玉玨按在石門上:“不管是真是假,總得先破了這層局?!庇瘾k碎片觸到“故人來”三字的瞬間,石門內(nèi)傳來鎖鏈崩斷聲,茶香里的腐氣突然變成清冽的藥味——和爺爺當年熬給考古隊的避毒湯一個味道。地磚縫隙的淡金色液體順著石階往上流,在眾人腳邊聚成鏡面,映出的不是四人身影,而是十六年前失蹤的考古隊——其中一個舉著羅盤的中年人,鞋印正和吳邪此刻踩的位置重疊。
“爺爺……”吳邪指尖發(fā)抖,鏡中中年人突然轉頭,沖他露出和活尸一樣的微笑——卻在張口時,嘴角滲出和白澤舊疤同色的青黑。白澤猛地揮劍斬向鏡面,劍光過處,鏡中人和石門上的殘詩同時裂開,露出里面第二層石門,門上刻著的不再是詩句,而是十六具甲胄傀儡的浮雕,每具甲胄心口都嵌著塊碎玉——正是吳邪手中的玉玨殘片。
“原來幻墓的‘心障’,是讓我們把‘執(zhí)念’當成‘故人’。”青羽看著符紙上的血印化作光點,飛向浮雕甲胄心口的玉碎,“師父手札里的‘百鬼開道’,不是讓鬼帶路,是讓我們斬了心里的‘鬼’?!?/p>
凌辰忽然將青銅鑰匙插入浮雕縫隙:“聽著,鑰匙孔里的懷表聲停了——我爹當年下葬時,懷表齒輪早被尸水蝕壞了?!辫€匙插入的瞬間,十六具甲胄同時睜眼,卻不再攻擊,而是單膝跪地,甲胄上的名字化作光點,分別融入四人的武器——白澤的軟劍補上了斷鞘的紋路,青羽的符紙浮現(xiàn)完整的生門咒,凌辰的匕首刃上,舊傷疤的反光變成了懷表齒輪的刻痕,而吳邪的羅盤“咔嗒”一聲,指針穩(wěn)穩(wěn)指向最內(nèi)層石門上的“生”字。
“原來破局不是殺傀儡,是……認了執(zhí)念?!卑诐赏泟ι狭鬓D的劍意——當年斷鞘時以為丟了護人的底氣,此刻卻發(fā)現(xiàn)劍意早已融在每一次揮劍里,“師父說‘劍意不可斷’,可沒說過劍鞘不能換?!?/p>
吳邪忽然想起爺爺臨終前塞給他的玉玨碎片:“長生從來不是玉玨完整,是活著的人……能放下讓自己困住的‘完整’。”他將三片碎玨按在浮雕心口,十六具甲胄同時崩解,化作光點托著眾人踏過第二層石門——門后不是古墓,而是片長滿青苔的露天石階,盡頭立著塊斷碑,碑上刻著的,正是四人失蹤的師父、父親、爺爺當年的考古隊編號。
“這里……是地面?”凌辰摸著碑上的露水,突然聽見遠處傳來汽車鳴笛——那是十六年前考古隊失蹤時,停在山腳的北京吉普的聲音。白澤后頸的舊疤徹底褪成淡粉,他忽然看見斷碑后閃過道青衫衣角——和師父當年失蹤時穿的一樣,卻在轉身時,衣角下擺露出半片被尸毒侵蝕的布料,和自己記憶里完全吻合。
“來了就別躲了,幻墓破了,你還裝什么故人?”白澤將軟劍釘在斷碑旁,劍柄卻在觸地時,震落碑頂藏著的半卷手札——正是師父失蹤前沒寫完的那頁,紙角寫著半行字:“‘當血脈者破心障時,引路人……’”
“引路人不是我,是你們自己?!睌啾髠鱽砜人月?,卻比石門里聽見的蒼老三分,帶著真實的氣喘,“當年考古隊中了‘困龍局’,用自己的執(zhí)念封了墓門,我把你們養(yǎng)大,就是想讓下一代人……”
話音未落,吳邪的羅盤突然指向斷碑底座——那里嵌著塊完整的玉玨,玨面上刻著的,正是四人武器的紋路。凌辰忽然笑了:“所以當年我們的‘執(zhí)念舊物’,都是你故意丟的?斷劍鞘是,裂鏡也是,連我爹的懷表齒輪——”
“只有讓你們帶著‘缺’長大,才能在見‘全’時,知道什么是該破的局?!鼻嗌廊藦谋笞叱?,左袖空蕩——正是白澤以為死于尸毒的師父,可右手虎口的劍繭,和記憶里分毫不差,“幻墓里的‘活尸’,是當年考古隊困在執(zhí)念里的‘心像’,現(xiàn)在你們斬了自己的‘心障’,真正的古墓入口……”
他抬手敲了敲斷碑,碑身突然翻轉,露出背面刻著的星圖——和幻墓里的一模一樣,只是星圖中央,多了四個新的光點,正對應著白澤、青羽、凌辰、吳邪此刻站的位置。吳邪握著碎玨貼近星圖,碎片突然自動拼合,在月光下映出地下深處的輪廓——那不是古墓,是個被執(zhí)念封了十六年的考古隊營地,帳篷里還擺著沒喝完的龍井茶,懷表停在失蹤時刻,而營地角落的地質(zhì)勘探圖上,用紅筆圈著的,正是眾人腳下的斷碑。
“原來我們找了十年的‘古墓’,一直是心里的坎?!鼻嘤鹂粗埳现匦峦暾纳T咒,忽然想起師父臨終前塞的紙條——背面還有半行沒寫完的字:“‘若見舊物,先問自己:是故人留的,還是執(zhí)念變的?’”
白澤望著師父空蕩的左袖——那里果然沒有尸毒侵蝕的痕跡,只有道新的劍傷,和自己剛才斬傀儡時的劍路一樣:“所以你剛才在石門后咳嗽,是故意學我的‘不確定’?連龍井茶香里的腐氣,都是抹了尸油裝的?”
“不然怎么讓你敢直面當年的愧疚?”師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斷劍鞘的碎片突然從他袖中滑落——原來這些年,他一直帶著當年白澤為護他而斷的劍鞘,“真正的引路人,從來不是幫你斬鬼,是讓你知道,鬼從來不在墓里,在人心里。”
凌辰忽然指著勘探圖上的紅圈:“那現(xiàn)在,我們是該下去拆了當年的‘困龍局’,還是……”
“先喝杯茶吧?!眳切澳闷饚づ窭锏呐f茶缸,發(fā)現(xiàn)里面的茶葉竟沒發(fā)霉,開水沖下時,飄出的茶香里,終于沒了幻墓里的腐氣,“爺爺說過,活人比玉玨重要——現(xiàn)在活人聚齊了,古墓里的‘執(zhí)念’,就讓它留在該埋的地方吧?!?/p>
白澤望著斷碑上重新亮起的星圖,看見四個光點正慢慢靠近中央的“解”字——不是重疊,而是各自帶著缺口,卻拼成了比完整更亮的光。遠處的汽車鳴笛再次響起,這次傳來的不是回憶,而是真實的引擎聲——山腳下,一輛掛著考古隊牌照的吉普車,正順著石階開上來,車燈照亮的路面上,當年失蹤的腳印旁,新踩出的鞋印正和它們并肩,走向斷碑后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