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每一次當那細微的窸窣聲在黑暗中響起,每一次當那幽綠的光點或灰黑的影子在火光邊緣閃現(xiàn),李青禾都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爆發(fā)出凄厲的嘶吼和不顧一切的火把揮舞!
“滾開!畜生!”
“死!都去死!”
“滾——啊——!”
她的嘶吼在寒夜中回蕩,帶著血沫和絕望?;鸢言诤诎抵袆澇鲆坏赖篱偌t色的軌跡,火星四濺。她像一頭陷入重圍、傷痕累累卻絕不低頭的困獸,在淺溝邊狹小的空間里左沖右突,驅(qū)趕著四面八方襲來的貪婪幽靈。
手臂早已麻木酸痛得失去知覺,虎口的傷口在每一次揮舞中撕裂得更深,鮮血順著火把的草莖流下,被火焰烤干,變成暗黑色的痂。濃烈的、帶著焦油味的煙霧不斷從燃燒的破布和草莖中升騰而起,如同一條條無形的毒蛇,狠狠地鉆進她的眼睛、鼻腔和喉嚨!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撕扯著她的肺腑,每一次咳嗽都帶來撕裂般的疼痛和強烈的窒息感!眼睛被濃煙熏得刺痛無比,淚水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泥污和煙灰,糊成一片。視線變得模糊、刺痛,眼前的世界在跳躍的火光、彌漫的濃煙和灼痛的淚水交織下,扭曲成一片混沌的光影。
但她不能停!不敢停!每一次揮舞的間隙,她都下意識地、飛快地瞥向淺溝里那幾株在火光和煙氣的籠罩下、微微搖曳的脆弱嫩苗。那是她的命!是她在這絕地里掙扎求生的唯一火種!
一夜。兩夜。三夜。
每一個夜晚,都如同在煉獄中煎熬。寒冷刺骨,濃煙嗆喉,雙眼灼痛如同被火燎烤。手臂早已不是自己的,每一次抬起火把都像在舉起一座山。喉嚨早已嘶啞得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每一次怒吼都像是破風箱的哀鳴。困倦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撕扯著她的意志,有好幾次,在短暫的、田鼠退卻的間隙,她的頭猛地向前一點,火把幾乎脫手掉落!她只能用牙齒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濃重的血腥味,用尖銳的劇痛來換取片刻的清醒。
第三夜的后半夜,寒風更加凜冽。篝火在風中搖曳不定,光線昏暗。李青禾蜷縮在火堆旁,火把斜斜地拄在泥地上。她的身體因為極度的疲憊和寒冷而蜷縮成一團,不受控制地微微痙攣。眼皮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每一次努力睜開,都只能看到一片被濃煙和淚水模糊的、跳躍的光暈。濃煙熏烤下的雙眼,刺痛得如同被無數(shù)根鋼針反復扎刺,視野里一片血紅模糊。
她努力地、極其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想要再次確認淺溝里幼苗的安全。然而,視線所及,只有一片跳躍扭曲的橘紅色光影和彌漫的灰黑色煙霧。那幾株嫩苗的影子,在煙霧和淚水的雙重模糊下,變得遙遠而不真切。
就在這時——
“窸窣窣……窸窣……”
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再次從火光邊緣的黑暗里傳來!比以往更近!更清晰!
李青禾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到極致!她想怒吼,喉嚨里卻只發(fā)出“嗬嗬”的破音!她想揮動火把,手臂卻沉重得不聽使喚!
她只能憑著本能,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將手中快要熄滅的火把,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狠狠地、絕望地投擲過去!
火把在空中劃出一道微弱的弧線,撞在不遠處的土包上,火星四濺,瞬間熄滅。黑暗,如同貪婪的巨獸,瞬間吞噬了那點微光。
而就在火把熄滅前的最后一瞬,借著那微弱跳躍的火光,李青禾那雙被濃煙熏烤得血紅模糊、視線扭曲的眼睛,似乎瞥見了一道灰黑色的、迅捷如電的影子,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竄入了火光熄滅后那片更濃重的黑暗里,目標,正是她身后那道承載著所有希望的淺溝!
“不——!”
一聲絕望到靈魂深處的無聲嘶喊,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底轟然炸開!她猛地向前撲去,卻只撲倒在冰冷的泥地里,臉頰重重地撞在碎石上!劇痛傳來,卻遠不及心底那片瞬間蔓延開來的、冰冷的絕望!
眼前徹底陷入黑暗。只有濃煙殘留的灼痛感,在眼眶深處和喉嚨里劇烈地燃燒。黑暗中,那令人心悸的“窸窣”聲,仿佛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