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3章 冰窖求生（第2頁）

姐弟二人，如同兩只在暴風(fēng)雪中徒勞筑巢的寒號鳥，用身體、用這窯洞里最后一點(diǎn)帶著霉腐氣的“溫暖”，瘋狂地、絕望地堵向那吞噬一切的寒冰地獄之門！

不知撕扯塞堵了多久，當(dāng)最后一塊能摳下來的草塊被狠狠塞進(jìn)門洞最上方的縫隙，并用一根粗硬的斷木死死頂住時(shí)，那瘋狂倒灌的狂風(fēng)和雪粒子終于被阻隔了大半！只剩下凄厲的風(fēng)嘯在門外肆虐，以及門洞縫隙里傳來的、如同鬼哭般的尖銳哨音！

窯洞內(nèi)，陷入了另一種死寂。一種被極寒和黑暗徹底統(tǒng)治的死寂。

草褥……沒了。冰冷的碎瓷地面如同巨大的冰坨，瞬間將兩人身體里殘存的最后一點(diǎn)熱氣吸走！李青禾和小樹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重重地癱倒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土壁，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喉嚨深處灼燒般的劇痛，噴出的白霧瞬間在眉毛、睫毛上凝結(jié)成一層厚厚的白霜！

寒意如同無數(shù)把冰冷的鋼針，從地面、從四面八方，狠狠扎進(jìn)骨頭里！凍得人靈魂都在顫抖！身體的熱量正在被這無情的冰窖迅速抽干！饑餓，那被暫時(shí)壓抑的巨獸，在極度的寒冷中，以更加狂暴的姿態(tài)蘇醒了！

腹中那點(diǎn)早已消化殆盡的草根和污穢“毒食”，此刻如同點(diǎn)燃了一團(tuán)冰冷的火焰，灼燒著空癟的胃袋！饑餓的痙攣一陣緊過一陣，如同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胃里瘋狂地抓撓、撕扯！腸鳴聲在死寂的冰窖里顯得異常清晰，起初是低沉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咕嚕聲，如同地底深處傳來的悶雷。

李青禾布滿血絲的眼睛，在黑暗中艱難地轉(zhuǎn)動，最終死死釘在了窯洞角落——那口凝結(jié)著鹽霜的粗陶大缸！

腌蔓菁！

那是他們最后的、唯一的食物！是鹽霜帶來的、對抗寒冬的最后堡壘！

她掙扎著，用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左手撐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極其艱難地朝著那口大缸爬去！冰冷的碎瓷地面摩擦著她單薄的衣衫和裸露的膝蓋，帶來刺骨的疼痛和皮肉被刮破的濕膩感。每一次挪動都耗盡她殘存的氣力，每一次喘息都帶著冰碴。

終于爬到了缸邊。冰冷的缸壁寒氣逼人。她掙扎著跪坐起來，用那只凍僵潰爛的手，極其笨拙、極其艱難地去掀蓋在缸口的那塊沉重的、同樣凍得硬邦邦的石板蓋。

石板蓋邊緣結(jié)了一層薄冰，滑不留手。潰爛的手指根本無法用力。她用胳膊死死夾住石板邊緣，用肩膀和身體的力量去頂！腰背的舊傷爆發(fā)出撕裂般的劇痛，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嘶吼！

“哐當(dāng)！”

沉重的石板蓋終于被頂開，滑落到一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一股濃郁的、混合著咸澀、微酸、以及蔓菁特有清冽氣味的復(fù)雜氣息，猛地從缸口沖了出來！在這充斥著血腥、霉腐和死亡氣息的冰窖里，這股味道如同沙漠中的甘泉，瞬間刺激著李青禾早已麻木的嗅覺神經(jīng)！

她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缸內(nèi)。昏暗的光線下，只見幾顆青黃斑駁的蔓菁，沉在缸底一層渾濁的、半凝固的、帶著冰碴的褐色鹵水里。蔓菁的表皮被鹽分腌漬得微微發(fā)皺，呈現(xiàn)出一種深沉的、帶著鹽霜的暗黃色。

成了！真的腌成了！

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狂喜和生理性渴望的洪流猛地沖上頭頂！她再也顧不上其他，伸出那只凍得幾乎失去知覺、潰爛流膿的右手，不顧一切地探入冰冷的鹵水中！

刺骨的寒意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灼痛了她潰爛的創(chuàng)口！膿血混著冰冷的鹵水，帶來一陣鉆心的劇痛！她悶哼一聲，卻不管不顧！手指在冰冷粘稠的鹵水里摸索著，終于死死抓住了一顆最大、最沉的蔓菁！

用力！拽出來！

一顆冰涼的、沉甸甸的、表皮沾滿深褐色鹵水和白色鹽霜的蔓菁，被她從冰冷的鹵水里撈了出來！一股更濃郁的咸鮮氣息撲面而來！

“小樹！”

李青禾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急切。

小樹早已被那誘人的氣味吸引，連滾帶爬地?fù)淞诉^來，小小的身體因?yàn)楹浜涂释鴦×业仡澏吨?，眼睛死死盯著姐姐手中那顆沾滿鹽霜的蔓菁，喉嚨里發(fā)出“咕?！钡耐萄事暋?/p>

沒有刀。沒有碗。只有這冰天雪地里的絕望和足以吞噬一切的饑餓。

李青禾將那顆冰冷的蔓菁死死按在同樣冰冷的地面上。然后，她張開干裂起皮、布滿凍瘡的嘴，露出枯槁的牙床，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一聲極其沉悶、又極其清晰的脆響，在死寂的冰窖里驟然炸開！

蔓菁的表皮在極寒下早已凍得堅(jiān)硬如石！她這一口，如同咬在了一塊冰坨上！牙齒被震得生疼，牙齦瞬間被堅(jiān)硬的表皮邊緣割破，濃重的血腥味混著冰冷的蔓菁?xì)庀⑺查g充斥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