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知道那個字!
這個認知帶來的巨大震撼,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羞恥和荒謬!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閃電,劈開了混沌的迷霧!李青禾枯槁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電流擊中,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那原本被羞恥和絕望占據(jù)的、深陷的眼窩里,那駭人的光芒非但沒有熄滅,反而如同被潑了油的野火,更加瘋狂地燃燒起來!
她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門縫后王嬸那張因大笑而扭曲的臉!那眼神不再是羞恥和哀求,而是一種被逼到絕境后、孤狼般的兇狠與不顧一切的貪婪!
“那……‘糞’字……怎么寫?!”
嘶啞破碎的聲音,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斬釘截鐵的、不容置疑的急切,猛地從她干裂的唇間爆發(fā)出來!音量不大,卻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瞬間刺穿了王嬸那刺耳的哄笑聲!
王嬸的笑聲戛然而止!
她臉上的肌肉瞬間僵??!那混合著荒謬和鄙夷的神情凝固在臉上,如同被凍僵的面具。她那雙精明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死死盯著門外那個枯槁如鬼、此刻眼神卻亮得如同要吃人般的身影。
“啥?”
王嬸的聲音帶著巨大的錯愕,仿佛沒聽清,又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說啥?”
李青禾不再說話。她只是猛地將那本破書再次舉高!枯槁的手指如同鐵鉗,死死捏著那發(fā)黃發(fā)脆的書頁!另一只潰爛流膿的右手,極其艱難地、顫抖著抬起!用那深可見骨、指甲翻卷破裂的食指,不顧掌心糜爛創(chuàng)口傳來的劇痛,狠狠地、帶著一種近乎自殘般的力道,戳向書頁上那大片空白的邊緣!
“寫!”
嘶啞破碎的聲音如同野獸的咆哮,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和巨大的渴望,“寫給我看!‘糞’字!怎么寫?!”
她的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陷入掌心潰爛的創(chuàng)口里,膿血混著污黑的泥灰,瞬間從指縫間滲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也滴落在書頁空白的邊緣!
那混雜著膿血和泥灰的指尖,那深陷的眼窩里燃燒的、如同地獄之火般的熾烈光芒,那不顧一切的、如同索命般的嘶吼……
這一切,構(gòu)成了一幅極其詭異而震撼的畫面!
王嬸臉上的驚愕和鄙夷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震撼,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被這瘋狂求知欲所震懾的……恐懼。
她看著李青禾那深可見骨、流著膿血、卻死死戳在書頁空白處的手指??粗强蓍履樕先缤砘鸢闳紵难凵???粗潜旧l(fā)著霉腐氣、卻被當成圣物般捧著的破書。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只有寒風(fēng)嗚咽。
終于,王嬸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她臉上的表情極其復(fù)雜,混雜著荒謬、不耐、一絲被冒犯的惱怒,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這孤狼般眼神逼出來的、無可奈何的……屈服。
“夯貨……”
她低聲罵了一句,聲音里卻沒了剛才的尖利,只剩下一種濃重的、如同面對不可理喻之物的疲憊。
然后,她極其不情愿地、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莊重(或許是被那眼神所懾),伸出了那根粗糙的、沾著豬食殘渣的食指。
昏黃的燈火下。
王嬸那粗糙的指尖,帶著濃重的生活氣息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極其緩慢地、笨拙地……落在了書頁那片被李青禾膿血指尖戳著的、空白的邊緣。
第一筆……橫。
第二筆……豎。
第三筆……撇……
一個同樣歪歪扭扭、如同孩童涂鴉般、卻筆畫清晰、帶著濃重泥土氣息的——“糞”字,極其艱難地、帶著一種奇異的儀式感,在王嬸那粗糙的指尖下……誕生了!
墨跡未干(實則是王嬸指尖的污垢和濕氣),筆畫粗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