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終究是……紗!
一個混雜著巨大痛楚、無邊酸澀和一種被逼到懸崖盡頭后、近乎自毀的……決絕念頭,如同毒藤般……瘋狂地纏繞上來!
換!
用這紗……換布!
哪怕……只一尺!
這個念頭帶著紗線的粗糙觸感和濃烈的血腥氣,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穿了她凍僵的神經!
她不再蜷縮。
一步一挪!
用潰爛的右手肘和膝蓋支撐著殘破的身體,極其艱難地、如同背負著山岳般……朝著墻角那幾絞灰黃的棉紗……爬去!每一步挪動,都伴隨著全身骨頭碎裂般的劇痛和斷指處撕裂的銳痛!
抓!
潰爛的右手極其粗暴地抓起那幾絞沾著泥污和血漬的棉紗!死死攥在潰爛的掌心里!如同攥著最后的……生路!也是……弟弟的……脖子!
走!
一步一挪!
踉蹌著!如同逃離地獄般!用盡殘存的所有力氣!擠出死寂的窯洞!朝著那個她曾褪下母親遺簪、換來天價棉種的……冰冷市集……極其艱難地……挪去!
市集的喧囂如同渾濁的巨浪,再次拍打在她枯槁的臉上。牲畜臊臭、汗酸、塵土……無數種氣味粗暴地混合。她佝僂著背,潰爛的右手死死護著懷里那幾絞沾血的棉紗,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受驚的野獸,在攢動的人頭和琳瑯的攤販間瘋狂地……搜尋!
布攤!
賣布的!
目光終于鎖定在集市邊緣一個相對冷清的布攤前。攤主是個干瘦的老頭,裹著油膩的棉袍,正瞇著眼,對著一匹靛藍粗布打盹。
李青禾一步一挪,極其艱難地擠開人群,踉蹌著挪到布攤前。潰爛的右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從破襖冰冷的懷里……掏出那幾絞沾著泥污、血漬和汗水的……灰黃色棉紗。
“……換……”聲音嘶啞破碎,如同砂紙刮擦。
“……布……”她用力擠出這個字,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攤子上那卷最普通、最便宜的……靛藍色細布。
干瘦老頭懶洋洋地抬起眼皮,渾濁的眼珠掃過李青禾枯槁如鬼、沾滿泥污膿血的形容,又掃了一眼她掌心里那幾絞丑陋、沾著可疑暗紅污漬的棉紗,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下撇了撇,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嫌棄。他慢悠悠地伸出枯樹般的手指,極其挑剔地捻起其中一絞紗,對著慘淡的日光看了看,又用指甲掐了掐,渾濁的老眼里滿是挑剔和不屑。
“粗!糙!還……沾了啥臟東西?”老頭的聲音如同破鑼,帶著濃重的嫌棄,“這點玩意兒……也就值……”他枯瘦的手指極其吝嗇地比劃了一下那卷靛藍細布的邊緣,“……一尺!最多了!”
一尺!
輕飄飄的一小截!
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種被徹底輕賤的冰冷刺痛,如同冰錐狠狠扎入李青禾的心臟!深陷的眼窩里那片死寂的責任劇烈地波動起來!她想嘶吼!想質問!想將這輕蔑撕碎!可喉嚨如同被滾燙的沙礫死死堵塞,只能發(fā)出壓抑的“嗬嗬”聲!枯槁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老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耐煩,枯瘦的手指極其隨意地、如同打發(fā)乞丐般……從布卷上極其粗暴地……撕扯下……一尺長短的靛藍細布!那撕扯的“嗤啦”聲,如同尖刀刮過李青禾的耳膜!
布!
那截靛藍色的、帶著嶄新布匹特有漿硬氣息的……細布!
被老頭極其隨意地、帶著一絲厭惡地……朝著李青禾枯槁的方向……丟了過來!
“拿著!趕緊走!別杵這兒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