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4章 暗河漂螢光 引前路（第1頁）

暗河的水流像匹脫韁的野馬，卷著他們往前沖。葉天緊緊攥著那塊裂玉佩，冰涼的玉質(zhì)貼著掌心，卻抵不過心里的滾燙——陳伯用身體堵住暗門的悶響，像塊石頭投進(jìn)心湖，蕩得他五臟六腑都發(fā)顫。

“葉哥，抓緊我！”蠻牛的吼聲混著水聲傳來。他背著趙小胖，一只手死死摳著巖壁上的石縫，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暗河的水道時寬時窄，剛才還能三人并行，此刻突然收緊，只容一人側(cè)身通過，水面下的暗礁像獠牙似的凸出來，擦著褲腿劃過時，布帛撕裂的聲音聽得人心驚肉跳。

葉天低頭躲過迎面撞來的石筍，水花濺了滿臉。他抹了把臉，突然發(fā)現(xiàn)水里漂著些東西——是螢火蟲！成千上萬只螢火蟲聚在水面，尾部的綠光順著水流鋪展開，像條會動的綠綢帶。更奇的是，這些螢火蟲像有靈性似的，總在暗礁前繞個彎，把安全的水道照得清清楚楚。

“跟著螢火蟲走！”葉天大喊，指著前方一團(tuán)格外亮的螢光，“它們知道哪條路能走！”

蠻牛聞言，立刻調(diào)整方向，跟著螢光團(tuán)鉆進(jìn)條更窄的水道。趙小胖趴在他背上，嚇得閉著眼不敢看，卻能感覺到蠻牛的后背在劇烈起伏，聽到葉天時不時提醒“左邊有礁石”“慢點(diǎn)，前面要拐了”，心里的恐慌漸漸被一種奇怪的安定取代——原來有人引路時，再黑的水道也沒那么可怕。

突然，前方的螢光團(tuán)猛地散開，像被什么東西打散的星子。葉天心里一緊，果然聽到“咔嗒”一聲脆響，是機(jī)關(guān)啟動的聲音！他猛地拽住蠻牛：“停！”

話音未落，頭頂突然落下道鐵閘，“哐當(dāng)”一聲砸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濺了他們滿頭滿臉。鐵閘上的尖刺閃著寒光，再慢半步，就得被扎成篩子。蠻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趙小胖卻突然指著鐵閘后的水面：“葉哥，你看那螢光！”

鐵閘的縫隙里，幾只螢火蟲正拼命往外擠，尾部的綠光忽明忽暗，像在求救。而閘后不遠(yuǎn)處，水面突然翻起巨浪，什么東西正撞得水道“咚咚”作響，連巖壁都在跟著顫！

“是裂山熊！”葉天的聲音發(fā)沉，“它們撞破了暗門，順著水道追來了！”他摸出陳伯給的布袋，掏出里面的銀錠子往水面一撒——銀錠子落水的“叮當(dāng)”聲混著水流，竟讓那撞水聲頓了頓。

蠻牛眼睛一亮：“這招管用！”他也學(xué)著葉天往水里扔石頭，卻見葉天突然抽出斷劍，往巖壁上猛戳——那里有塊松動的石頭，是剛才螢火蟲停過的地方。石頭被戳開的瞬間，水道側(cè)壁突然露出個僅容一人的洞口，幾只螢火蟲正從里面飛出來。

“快進(jìn)！”葉天率先鉆進(jìn)去，才發(fā)現(xiàn)這是條更隱蔽的支巷，僅夠匍匐前進(jìn)。他回頭拽蠻牛，卻見趙小胖突然“哎呀”一聲，原來她的衣角被鐵閘勾住了，而閘后的撞水聲越來越近，裂山熊的嘶吼幾乎就在耳邊！

“我來！”蠻牛猛地抽出腰間的短刀，一刀切斷趙小胖的衣角，扛起她就往洞口鉆。葉天緊隨其后，剛要鉆進(jìn)洞口，突然瞥見鐵閘外漂過片熟悉的葉子——是陳伯黑袍上的布片，沾著的血跡在水里暈開，像朵絕望的花。

他心里一痛，猛地將那塊裂玉佩塞進(jìn)洞口，又把最后一把銀錠子全撒進(jìn)暗河主道，才鉆進(jìn)支巷。身后傳來裂山熊撞開鐵閘的巨響，還有銀錠子落水的“叮當(dāng)”聲，像在為誰送行。

支巷里漆黑一片，只能聽到彼此的喘息和爬動時布料摩擦巖壁的“沙沙”聲。趙小胖突然“啊”了一聲，摸索著從懷里掏出個東西——是塊螢火蟲翅膀做的書簽，是陳伯剛才塞給她的，說“暗河里有螢光草，跟著光走就對了”。

此刻，那書簽突然亮了起來，雖然光很弱，卻剛好能照清前方的路。葉天看著那點(diǎn)光，突然明白陳伯為什么要留這東西——有些守護(hù)，早就藏在了看似不經(jīng)意的舉動里，像這螢火蟲的翅膀，平時不起眼，到了暗處才知道有多亮。

爬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突然透出微光。三人加快速度爬出支巷，竟來到片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有口井，井口飄著層白霧，幾只螢火蟲正圍著井口打轉(zhuǎn)，尾部的綠光把白霧染成了淡綠色。

“這是……天井？”蠻牛探頭往井里看，突然被什么東西嚇了一跳，“里面有東西！”

葉天湊過去，只見井水清澈見底，井底沉著個木盒，盒蓋上刻著個“守”字，正是陳伯布袋上繡的字。而井水表面，竟漂著層螢光草的葉子，把木盒照得清清楚楚，像在說“快來拿”。

趙小胖突然指著井壁：“那里有字！”

三人抬頭，只見巖壁上刻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守洞人守的不是洞，是藏在洞里的光。若有后人來取盒，須以真心換真章?！比~天摸了摸那些字，突然明白陳伯說的“真心”是什么——剛才他若只顧自己逃生，沒撒那把銀錠子拖延時間，恐怕早就被裂山熊追上了。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井口拜了三拜，才彎腰去撈木盒。手指剛觸到盒蓋，井水里突然冒出無數(shù)只螢火蟲，順著他的胳膊往上爬，轉(zhuǎn)眼就把他圍了個圈，像穿了件會發(fā)光的綠衣裳。

“葉哥，你身上好亮！”趙小胖驚呼，卻見那些螢火蟲突然往外飛，在石室里拼出個箭頭的形狀，指向石室另一側(cè)的暗門——門楣上刻著個“出”字，正是他們要找的出口。

葉天打開木盒，里面沒有金銀財寶，只有張泛黃的紙，上面畫著黑石洞的全圖，暗河、機(jī)關(guān)、獸群棲息地標(biāo)得清清楚楚，角落里還有行小字：“二十年前欠葉青山半袋干糧，今日以全圖相還。守洞人陳伯，字。”

他突然想起爺爺說過，當(dāng)年給陳伯的半袋干糧里，藏著奶奶繡的平安符，說“帶著它，再險的山也能走出去”。原來有些虧欠，早就在時光里長成了守護(hù)的模樣，像這暗河的水流，看著冰冷，卻能載著人穿過黑暗，流向有光的地方。

蠻牛已經(jīng)推開了暗門，門外傳來黑石鎮(zhèn)的雞叫聲。趙小胖蹦蹦跳跳地往外跑，又突然停下回頭：“葉哥，螢火蟲跟著呢！”

葉天抬頭，只見無數(shù)螢火蟲正從支巷里飛出來，在他們身后組成條綠瑩瑩的路，像在說“別回頭，往前走”。他握緊木盒里的全圖，又摸了摸懷里的銅符，突然明白陳伯為什么說“守洞不是困在洞里”——真正的守護(hù)，是給后來人指條能走出去的路，就像這螢火蟲，哪怕只發(fā)一點(diǎn)光，也能把黑暗燙出個洞來。

陽光穿過暗門照在身上，帶著黑石鎮(zhèn)特有的麥香。葉天回頭望了眼暗門后深邃的黑暗，那里藏著個老人用一生踐行的承諾，藏著比全圖更沉的心意。他知道，以后再有人闖進(jìn)黑石洞，或許會在暗河旁看到個新的守洞人，手里提著盞螢光燈，指著巖壁上的字說“拿好這圖，別像我爺爺似的，讓人家欠了二十年的情”。

因為有些約定，從來都不是放在嘴里說的，而是藏在螢火蟲的翅膀上，藏在暗河的水流里，藏在那些看似不經(jīng)意的舉動里，等著被懂的人，一點(diǎn)點(diǎn)找出來。就像此刻，陽光正好，雞叫聲、人語聲混著遠(yuǎn)處的犬吠，把黑石鎮(zhèn)的清晨，烘得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