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很快見底,淺坑也被填滿了大半。最后一步,也是最關(guān)鍵的一步——水分。
水是生命,也是催化這一切腐爛轉(zhuǎn)化的媒介。
皮囊里僅剩的清水是救命的東西,絕不能浪費在這里。她的目光投向自己。
沒有絲毫猶豫。她挪到坑邊,費力地解開那條破爛不堪的褲帶,蹲下身。微溫的、帶著她體內(nèi)最后一絲熱度和廢料的尿液,淅淅瀝瀝地灑落在剛剛鋪好的堆肥料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迅速被干燥的材料吸收,只在表面留下深色的、不規(guī)則的水漬。
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更加復雜濃烈的氣味。
她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將旁邊挖出的沙土薄薄地覆蓋在最上層,稍微壓實,以減少水分蒸發(fā)和氣味散逸。
做完這一切,她徹底脫力,像一灘爛泥般倒在坑邊,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
一個簡陋到極致、小到可憐的堆肥坑,完成了。它靜靜地躺在歪脖子柳下,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滑稽和悲涼。
沒有人知道這堆污穢之下正在或者即將發(fā)生怎樣的變化。是成功轉(zhuǎn)化為黝黑的肥土,還是僅僅徹底爛成一灘臭泥?
趙小滿也不知道。她只是依據(jù)那點復蘇的知識碎片,執(zhí)行了一場絕望的賭博。
她仰面躺著,望著灰白色的天空,胸膛劇烈起伏。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尖叫抗議,但一種奇異的、微弱的滿足感,卻暫時壓過了痛苦和饑餓。
她做了她能想到的一切。
剩下的,只能交給時間,交給這片殘酷的土地,交給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微生物。
寒風卷過,將堆肥坑散發(fā)出的微弱氣息吹散開來。
而在那新覆的土層之下,無數(shù)看不見的、微小的生命,或許已經(jīng)被這點水分和有機物喚醒,開始了它們緩慢而偉大的分解工作。
一只瘦小的螞蟻,循著氣味,困惑地在新堆的土包上徘徊了一陣,最終失去了興趣,快速爬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