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布,沒有舊衣服。她只能再次利用手邊最豐富的資源——枯草。
她發(fā)瘋似的割來大量枯黃的蒿草,用韌性的草莖將它們捆扎成粗糙的人形。沒有木棍做支架,她就地取材,用相對結(jié)實的灌木枝條捆扎出簡單的十字骨架,然后將枯草厚厚地捆扎上去。最后,她撕下自己那件破棉襖上早已襤褸不堪的袖子,勉強給草人“穿”上,又找來兩塊顏色深暗的碎石,綁在“臉部”權(quán)當眼睛。
一個丑陋、簡陋卻帶著森然之氣的草人立了起來。
她將草人插在田地的中央。
起初,鳥雀確實被這突兀出現(xiàn)的“人影”嚇了一跳,不敢輕易靠近。
但它們的狡猾超乎想象。不過半日,一些膽大的麻雀就發(fā)現(xiàn)這個“人”只會呆立不動,于是試探著再次落下。
一個草人不夠!
趙小滿紅了眼,開始瘋狂地制作第二個、第三個……她用盡一切能找到的材料,枯草、樹枝、甚至一些破爛的草繩。草人一個接一個地被立在地頭、田埂,形態(tài)各異,卻都帶著一股倉促而猙獰的味道,在秋風中簌簌作響,如同守護這片血汗成果的沉默衛(wèi)兵。
她甚至不敢離開去遠處取水,生怕片刻的疏忽就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夜里,寒氣深重,鳥雀歸巢,本該是休息的時候,她卻不敢有絲毫松懈。田鼠、野兔,甚至可能還有更大的威脅。
她蜷縮在田埂邊,裹緊那件徹底失去袖子的破棉襖,手里緊緊攥著那根最鋒利的木槍。耳朵豎得老高,捕捉著夜色里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聲響。稍有風吹草動,她便猛地驚醒,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早已嘶啞得不成樣子的驅(qū)趕聲,揮舞著木槍撲過去!
一夜又一夜。
她的眼窩深陷,里面布滿血絲。喉嚨徹底啞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的刺痛。身體因為極度缺乏睡眠和營養(yǎng)而搖搖欲墜。
但她依舊死死守著這片即將迎來收獲的土地,像一頭被逼到絕境、守護幼崽的母獸,用盡最后一絲氣力,與所有覬覦者進行著一場無聲卻無比慘烈的戰(zhàn)爭。
沉甸甸的粟穗在夜風中微微搖曳,如同無聲的催促。
而那些矗立在田地中央和邊緣的、扭曲古怪的草人,在慘白的月光下,投下長長短短、如同鬼魅般的影子,默默地陪伴著這個嘶啞的、孤獨的守護者。
遠處山巒的輪廓在夜色中沉默著,一只**夜行性**的**貓頭鷹**悄無聲息地滑過月光,冰冷的瞳孔掃過下方那片被草人包圍的微弱生機,并未停留,飛向了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