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因為“倔”嗎?
復雜的情緒如同沸水,在她冰冷死寂的心湖里翻滾。有絕處逢生的狂喜,有無法償還的無措,更有一種長期被惡意包圍后,面對突如其來的、沉默的善意時的手足無措。
鼻子一酸,眼眶毫無預兆地滾燙起來。
她猛地低下頭,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那哽咽沖出喉嚨。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砸落下來,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記。肩膀微微顫抖著,連日來的恐懼、委屈、掙扎、孤憤……似乎都在這無聲的哭泣中找到了一個宣泄的缺口。
哭了很久,直到情緒稍稍平復。饑餓感變得更加尖銳。
她抹了一把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她拿起那兩只竹鼠和燧石,挪到歪脖子柳背風的根部。
生火比上次熟練了些。忍著饑餓和虛弱,她終于再次點燃了一小簇希望之火。
她沒有鍋,只能找一根相對堅韌的樹枝,將一只竹鼠串起來,湊到火上烤?;鹧嫣蝮轮っ?,發(fā)出滋滋的聲響,一股混合著焦糊和肉香的氣味彌漫開來,對她空癟的胃袋來說是極致的誘惑。
烤到外表焦黑,她迫不及待地、也顧不得燙,用手撕開。里面肉質(zhì)緊實,冒著熱氣。她狠狠咬下一口!
粗糙,甚至有點腥,但對于一個太久不知肉味、長期處于極度饑餓狀態(tài)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世間最極致的美味!油脂和蛋白質(zhì)帶來的滿足感,瞬間壓過了草根和觀音土的苦難記憶,溫暖著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她幾乎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大半只,才勉強壓下那瘋狂的饑餓感。
胃里被扎實的食物填充,一種久違的、活著的踏實感緩緩升起。
她看著地上剩下的那只竹鼠,又看看那幾塊燧石,小心翼翼地將火堆熄滅掩埋。
然后,她對著陳伯上次離開的方向,那個荒徑的盡頭,極其緩慢地、鄭重地,鞠了一個躬。
沒有言語。
但有些東西,已然不同。
微光或許微弱,但足以照亮最深的黑暗,結(jié)成無聲的同盟。
她將剩下的竹鼠和燧石仔細藏好,回到草棚。這一夜,雖然依舊寒冷,但胃里有了食物,身體里似乎也滋生出了一點微弱的熱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底氣。
而在遠處山林的陰影里,一個佝僂的身影拄著拐杖,默默轉(zhuǎn)身,“噠、噠”的腳步聲緩緩消失在漸濃的夜色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