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柱那雙被貪婪和絕望燒紅的眼睛,以及那根隨時可能砸下來的木棍,像一把冰冷的鑷子,將趙小滿心中最后一絲對“血緣”的荒謬幻想也徹底掐滅。
硬碰硬,眼下絕非良策。趙家已成困獸,逼急了真可能不管不顧。她需要時間,需要更穩(wěn)妥的方式處理掉這些招禍的糧食,更需要一個趙家無法輕易觸碰的“外援”。
電光石火間,一個身影掠過她的腦海——那個曾在里正門前無意間幫她作證、點破趙銀寶新鞋的貨郎!他走南闖北,見識多,門路廣,最重要的是,他與趙家屯沒有根深蒂固的親緣瓜葛,**利益**,或許能成為最牢固的紐帶。
“糧食不在這里?!壁w小滿忽然開口,聲音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流露的疲憊和妥協(xié),打斷了趙鐵柱即將爆發(fā)的怒吼。
趙鐵柱一愣,狐疑地瞪著她:“不在?藏哪兒了?!”
“那么扎眼的東西,我敢放在這兒等人搶嗎?”趙小滿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的精光,語氣帶著認命般的嘲弄,“早托人悄悄運走去換了東西了。就換了這身衣裳,還剩點零碎,夠我喝幾天稀粥罷了?!?/p>
她扯了扯身上嶄新的青布衣,這無疑增加了話語的可信度。
趙鐵柱將信將疑,目光狠厲地掃視著窩棚和四周,似乎想找出破綻:“托誰?運哪兒去了?!”
“不認識的外鄉(xiāng)人,順路的,給點跑腿費就捎走了,我哪知道去哪兒?!壁w小滿語氣淡漠,擺出一副糧食已去、無可奈何的模樣。
趙鐵柱死死盯著她,試圖從她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但趙小滿臉上一片沉寂,只有營養(yǎng)不良的蒼白和終日勞作的疲憊,看不出任何心虛。
他最終悻悻地啐了一口,罵了幾句“敗家”、“白眼狼”,揮舞著木棍,又威脅恐嚇了一番,才帶著將信將疑的趙母和趙金寶罵罵咧咧地走了。顯然,趙小滿“糧食已處理”的說法,暫時澆熄了他們立刻動手硬搶的念頭,但懷疑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
危機暫緩,但遠未解除。
趙小滿立刻行動起來。她需要盡快將想法付諸實踐。
她記得那貨郎大概每隔七八天會來屯里一趟。她耐心地等待,每日更加警惕。
終于,在一個黃昏,那熟悉的吆喝聲再次從屯口傳來。趙小滿心臟一跳,她沒有立刻上前,而是等到貨郎——老周,挑著擔子轉(zhuǎn)到屯子人煙相對稀少的后坡時,才悄然從亂石后繞出,攔在了他面前。
老周嚇了一跳,待看清是趙小滿,臉上閃過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女閻羅”的名聲顯然也已傳入他耳中。
趙小滿沒有廢話,直接壓低聲音,開門見山:“周叔,有筆生意,做不做?”
老周精明的眼睛眨了眨,放下?lián)樱骸芭??丫頭有什么好生意照顧我?”
“幫我賣糧。粟米,成色頂尖?!壁w小滿言簡意賅,“散著出,每次不多,不能引人注意。價錢隨行就市,你負責出手,抽半成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