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
這就是祖父地契上模糊提到的邊界標記?這棵歪脖子柳?
她抱著沉甸甸的破被,踉蹌著,幾乎是撲爬著,朝著那棵歪脖柳挪去。赤腳踩在尖銳的碎石和砂礫上,留下淡淡的血痕,她卻渾然不覺。
終于,她來到了樹下。
樹根部分裸露在地表,如同掙扎求生的巨蟒,緊緊抓著貧瘠的土壤。樹蔭(如果那幾片殘葉能投下陰影的話)下,地面相對稍微濕潤一點點。
她伸出那只勉強還能動的、血肉模糊的左手,顫抖著,撫上那冰冷粗糙、如同老人皮膚般的樹干。
一種奇異的、微弱的聯(lián)系感,透過掌心傳來。
不是溫暖,不是生機,而是一種同病相憐的、在絕境中掙扎求存的共鳴。
就是這里了。
這就是她的地。
她唯一的立足之地。
她靠著歪扭的樹干,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滑坐在地上。破被和陶罐跌落在腳邊,濺起少許泥漿。
她仰起頭,看著灰蒙蒙的天空,看著那幾片在寒風中頑強顫抖的殘葉,嘴角極其緩慢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的弧度。
然后,她低下頭,看著自己龜裂染血的雙腳,看著懷中那點可憐的“家當”,看著這片一望無際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荒涼。
寒風卷著枯草,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如同這片土地的低語。
她蜷縮起來,將臉深深埋進膝蓋里,單薄的肩膀在冰冷的空氣中劇烈地顫抖起來。
沒有哭聲。
只有壓抑到極致的、破碎的喘息。
而在她頭頂那棵歪脖子旱柳最高處一根枯枝的陰影里,一點極其細微的、暗褐色的鱗片光澤,悄無聲息地滑動了一下,一雙冰冷的豎瞳,漠然地俯視著樹下那個如同被遺棄幼獸般蜷縮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