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糧行低價拋售的風(fēng)潮,如同在滾沸的油鍋里潑進(jìn)了一瓢冷水,瞬間炸裂開來,其沖擊波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最初的算計,迅猛而殘酷地席卷了整個縣城的糧食市場,并最終反噬到了他原本意圖拉攏或至少是中立的群體——那些擁有更多土地、向來被視為“規(guī)矩”的**男戶**身上。
起初,當(dāng)三發(fā)糧行掛出低得離譜的糧價時,趙家屯及周邊村落的男戶們,大多抱著一種隔岸觀火,甚至略帶幸災(zāi)樂禍的心態(tài)。
“哼,叫那些娘們逞能!跟陳三爺斗?這下好了,糧價被打成這樣,看她們還怎么賣!”
“就是!咱們的糧可是好糧,陳三爺總得給咱們留條活路吧?”
“說不定等女戶的糧徹底爛手里了,陳三爺還得求著咱們賣糧呢!”
他們優(yōu)哉游哉地晾曬著自家金黃的麥粒、飽滿的高粱,盤算著等這陣風(fēng)波過去,市場恢復(fù)正常,便能賣個好價錢,甚至還能因為女戶的“出局”而多占些份額。有些人甚至學(xué)著女戶們之前的做法,稍稍捂糧惜售,期待著價格的反彈。
然而,他們低估了陳三的狠毒和貪婪,也高估了自己在陳三心中的分量。
陳三此刻正焦頭爛額。大酒樓的催逼、上游糧商的討債、庫房快速清空帶來的資金鏈緊張,以及因無法提供“特等蕎麥精粉”而丟失高端客戶信任的挫敗感,像幾條毒蛇,日夜噬咬著他的神經(jīng)。他急需挽回?fù)p失,急需現(xiàn)金來填補虧空、打發(fā)債主,更急需重新確立自己的市場掌控力!
而那些捂著糧食、做著漲價美夢的男戶,在他眼中,不再是合作對象,而是一群待宰的肥羊,是現(xiàn)成的、可以快速榨取的血肉!
“收購?”當(dāng)幾個自詡有頭臉的男戶代表,試探性地找到糧行管事,詢問是否可以按“往常的規(guī)矩”收購他們的新糧時,陳三在雅間里發(fā)出了冰冷的嗤笑。
“告訴他們,”他對心腹吩咐道,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現(xiàn)在行情不同了。糧價,就按我們糧行**現(xiàn)在門口的牌價**收!愛賣不賣!”
糧行門口的牌價?那是為了沖擊市場、打壓女戶而設(shè)的**自殺式低價**!比陳三之前打壓女戶的“每斗壓五文”還要低上一大截!
消息傳回各村,男戶們頓時炸了鍋!
“什么?!按那個價?那連本錢都收不回來!”
“陳三他瘋了嗎?這是要逼死所有人?。 ?/p>
“走!去找他理論!咱們這么多人呢!”
一群心急如焚的男戶,推著滿載糧食的獨輪車,浩浩蕩蕩地涌到了三發(fā)糧行門口,試圖找陳三討個說法,至少爭取一個能保本的價格。
然而,他們看到的,是糧行伙計更加冷漠和不耐煩的嘴臉。糧行倉庫里,因近日拋售而確實空出了不少地方,但這并未讓伙計們變得熱情。
“吵什么吵!就這個價!”一個管事模樣的站在臺階上,趾高氣揚地指著價格木牌,“看清楚沒?白紙黑字!賣,就趕緊過秤!不賣,就推走!別擋著后面的人!”
“可是……這價也太低了!這讓我們怎么活?。俊币粋€老農(nóng)顫巍巍地哀求道。
“活?”管事嗤笑一聲,“市場行情就這樣!我們東家也沒辦法!你們要怪,就怪那些不守規(guī)矩的女戶!要不是她們瞎折騰,市場能亂成這樣?能逼得我們東家虧本賣糧?”
巧妙地將矛盾引向了女戶,仿佛他們才是罪魁禍?zhǔn)住?/p>
男戶們被噎得說不出話,心中又氣又苦。確實,若不是女戶反抗,或許……或許不會鬧到這步田地?一種復(fù)雜的、夾雜著怨恨和無奈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