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窗欞的舊報紙縫隙,在屋內(nèi)簡陋的地面上投下幾道斜斜的光斑。蘇嫵是被窗外聒噪的蟬鳴吵醒的。她慵懶地翻了個身,碎花薄被滑落,露出纖細的肩頸線條。
剛睡醒的眸子還帶著點迷蒙的水汽,眼尾那顆淚痣也顯得格外柔和
她習慣性地側(cè)頭望向窗邊那張舊木桌——昨夜那兩樣“意外之喜”還靜靜躺在桌角。
然而,她的目光在掠過桌面時,猛地頓住了。
窗臺上!
那個熟悉的位置,此刻又多了幾樣東西!
蘇嫵像只被驚醒的貓兒,瞬間坐起身。赤著腳,無聲地快步走到窗邊。
映入眼簾的,是幾樣與這破舊小屋格格不入的物品:
一副嶄新的、深藍色的勞保手套,厚實笨拙,掌心部位覆著粗糙的橡膠顆粒。
一頂麥稈色的草帽,帽檐不算大,但邊緣壓了一圈細細的白色布條,在灰撲撲的窗臺上顯得異?!靶銡狻?。
還有……一個用粗糙牛皮紙包著的方塊,縫隙里透出誘人的甜膩油香。
蘇嫵的呼吸微微一滯。她伸出纖細的手指,先拿起那頂草帽。
麥稈的觸感干燥而堅韌,那圈白布邊更是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講究”。她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眼底的迷蒙水汽瞬間被狡黠晶亮的光芒取代。
她幾乎能想象出那個沉默寡言、一身山野氣息的男人,站在供銷社的柜臺前,在一堆灰撲撲的男式寬檐草帽中,是如何精準地挑中了這頂帶著點“女性化”細節(jié)的帽子時,那副糾結又別扭的神情。
她又拿起那副厚實笨拙的手套。
指尖撫過掌心粗糙的橡膠顆粒,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笨拙關懷。這手套,是為了她昨天被磨紅破皮的手心吧?
最后,她的手指輕輕挑開牛皮紙的一角。黃澄澄、油亮亮的桃酥露了出來,濃郁的甜香瞬間彌漫開來,霸道地沖散了屋里原本清幽的玫瑰氣息。
蘇嫵小巧的鼻子微微翕動了一下。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心思竟細得像針尖。
巨大的、如同蜜糖般粘稠的愉悅感,瞬間將蘇嫵包裹。她抱著那頂草帽,將臉埋進帶著陽光和麥稈氣息的帽檐里,肩膀因為無聲的笑意而微微聳動。那雙狐貍眼彎成了月牙,眼波流轉(zhuǎn)間媚意橫生,又帶著一種孩子氣的、純粹的開心。那顆淚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捕獲了最心愛玩具的貓兒。
“呵……”一聲極輕、極愉悅的嘆息從她唇間逸出。這男人…笨得可愛。
然而,這溫馨愉悅的氛圍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院門被“哐當”一聲用力推開,雜亂的腳步聲和喧嘩的人聲瞬間打破了傍晚的寧靜。收工回來的知青們帶著一身汗水和疲憊涌進了院子。
“累死了!這鬼天氣!”
“蘇嫵呢?她那點活……”
議論聲戛然而止。幾個眼尖的女知青,包括那個一直看蘇嫵不順眼的王春梅,目光瞬間鎖定了西邊小屋敞開的窗戶——以及站在窗邊,正抱著頂新草帽、臉上還帶著未散盡笑意的蘇嫵。
她身上干干凈凈,穿著那身惹眼的淺藍的確良襯衫,頭發(fā)一絲不亂,臉上甚至還帶著剛睡醒的紅暈和愉悅的笑容!與她們這群灰頭土臉、汗流浹背、手心被玉米葉子劃得火辣辣的人形成了刺目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