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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畫室密語，她的肯定是他最珍稀的藏品（第1頁）

蘇媛女士的到來，像一陣溫柔而不可忽視的風(fēng)，吹皺了江澈和許念在波士頓平靜生活的湖面。第一頓家宴在看似融洽實則暗流微動的氣氛中結(jié)束。蘇媛保持著藝術(shù)家特有的優(yōu)雅與疏離，對許念客氣而禮貌，但對兒子，那種歷經(jīng)歲月沉淀的、混合著愧疚與關(guān)懷的復(fù)雜情感，依舊如同薄霧，籠罩在母子之間。

第二天，蘇媛提出想去許念的畫室看看。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卻讓江澈瞬間又繃緊了神經(jīng)。他母親的眼光有多毒辣挑剔，他比誰都清楚。他下意識地看向許念，眼神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

許念卻只是平靜地點頭，微笑著對蘇媛說：“好啊阿姨，正好我最近有些新想法，也想聽聽您的意見?！?/p>

畫室朝南，陽光充沛，空氣中彌漫著松節(jié)油和亞麻仁油特有的氣息。完成的、未完成的作品或靠墻而立，或散落在畫架周圍，構(gòu)成一個充滿創(chuàng)作生命力的混沌空間。與公寓其他地方的整潔有序形成鮮明對比。

蘇媛緩緩走進去，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掠過每一寸空間，每一幅作品。她沒有立刻評論，只是沉默地看著，手指偶爾無意識地拂過畫布邊緣，或某種特殊顏料的管身。

許念安靜地跟在她身后，沒有急于介紹，只是在她駐足時間稍長時，才輕聲說幾句創(chuàng)作時的想法或遇到的難題。

江澈則像個忠誠的守衛(wèi)，倚在畫室門口，目光在母親和許念之間來回逡巡，緊張得手心微微冒汗。他怕母親過于嚴苛的評價會挫傷許念，更怕那種因觀念不同而可能產(chǎn)生的、無形的隔閡。

最終，蘇媛在許念那幅尚未完成的、暫定為《痕》的新作前停了下來。這幅畫與《蝕》的冷峻不同，運用了大量溫暖而沉郁的earthtones（大地色系），層層疊疊的筆觸下，隱約可見一些模糊的、如同古老壁畫或生物化石般的“痕跡”，充滿了時間流逝的敘事感。

“這幅……”蘇媛終于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許，“你在嘗試找回……更原始的語言？”

許念眼睛微亮，點頭：“是的阿姨。我覺得科技是延伸，但有些東西，需要回到源頭去尋找力量。比如……記憶的痕跡，情感的沉淀?！?/p>

蘇媛轉(zhuǎn)過身，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認真地看向許念，那雙與江澈相似的、總是帶著點清冷距離感的眼眸里，閃過一絲極淡的、卻真實存在的贊賞。

“方向是對的?！彼院喴赓W，然后指向畫布上一個色彩過渡略顯生硬的地方，“這里，試試用更透明的方式罩染，讓‘痕跡’自己從底色里‘生長’出來，而不是‘畫’上去?！?/p>

她用的是純技術(shù)性的、同行之間的交流口吻。沒有居高臨下的指導(dǎo)，只有平等的建議。

許念立刻領(lǐng)會，拿起旁邊的顏料和媒介劑就開始嘗試。蘇媛就站在一旁，看著她的操作，偶爾補充一兩句關(guān)于媒介配比或筆觸力度的經(jīng)驗之談。

兩人竟然就著一幅未完成的作品，沉浸在了純粹的藝術(shù)技法討論中，完全忘記了門口還站著一個緊張得快要把門框摳出印子的江澈。

江澈看著畫室里那幅超出他預(yù)想的和諧畫面，看著母親臉上那難得一見的、專注于專業(yè)領(lǐng)域時的投入神情，看著許念在得到指點后豁然開朗的明亮眼眸，緊繃的心弦，一點點松弛下來。

一種奇異的、溫暖的感覺，緩緩流過他的心臟。

他悄悄退出畫室，沒有打擾她們。走到廚房，他拿出手機，有些笨拙地搜索著母親以前喜歡喝的某種特定產(chǎn)地的、帶有佛手柑香氣的紅茶。他記得公寓的儲物柜里好像有朋友送過一盒。

當他終于找到那盒茶，正準備燒水時，畫室里的對話聲隱約飄了出來。

是母親蘇媛的聲音，比剛才更加低沉，帶著一種…他許多年未曾聽到過的、近乎感慨的語氣：

“許念，”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阿澈他…從小就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太聰明，也太…孤獨。像活在一個只有他自己規(guī)則的玻璃罩子里。我和他父親…都不知道怎么靠近他?！?/p>

許念的動作似乎停了一下，沒有打斷。

蘇媛繼續(xù)說著，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門口凝神細聽的江澈耳中：“我以前很擔心，擔心他這輩子可能都找不到一個能真正走進他那個世界，并且…懂得欣賞他那份‘不一樣’的人?！?/p>

“看到你，看到你的畫，看到你看他的眼神…”蘇媛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嘆息，和一種…近乎鄭重的托付，“我好像…可以放心了?！?/p>

“謝謝你，愿意接納他全部的…復(fù)雜?！?/p>

畫室內(nèi)外，一片寂靜。

江澈握著那盒紅茶，僵在原地。胸腔里仿佛有滾燙的浪潮在翻涌，沖撞著他的喉嚨，讓他鼻尖發(fā)酸。母親這番話，比他獲得任何獎項、攻克任何難題，都更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震動與…圓滿。

他一直以為，母親不懂他，甚至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