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銳之光”計劃終審提交日期的前三天,許念幾乎住在了畫室。那幅傾注了她無數(shù)心血的《呼吸之間》系列主體畫作,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的微調(diào)階段。畫布上交織的色彩與光影,仿佛真的有了生命,在靜謐的夜里無聲地呼吸。
江澈知道這是關(guān)鍵時期,雖然黏人屬性不改,但更多的是無聲的陪伴。他會掐著時間送來溫熱的夜宵,會在她累得趴在桌上小憩時,悄悄為她披上外套,然后坐在不遠處,對著筆記本電腦處理自己的工作,偶爾抬頭,目光溫柔地落在她專注的側(cè)臉上。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這天晚上,許念因為忘記帶一份關(guān)鍵的參考資料,在晚上十點多返回畫室。畫室所在的樓層一片寂靜,只有安全出口標志散發(fā)著幽綠的光。她走到自己慣用的那間獨立小畫室門口,正要推門,腳步卻猛地頓住——門縫下,隱約透出了一絲不屬于她離開時留下的光線。
有人?
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這個時間,管理員已經(jīng)巡查過,按理說不該有人。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她輕輕推開一條門縫,里面的情形讓她血液幾乎倒流——
畫架上,她那幅即將完成的《呼吸之間》主體畫作,原本飽滿絢麗的藍色調(diào)背景,此刻卻被潑灑上了一片突兀、骯臟的赭紅色粘稠液體!那液體正順著畫布緩緩流淌,與原本的色彩混雜交融,形成一種令人心碎的污濁與破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類似劣質(zhì)丙烯顏料調(diào)和劑的味道。
她的畫!她付出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心血!
許念只覺得眼前一黑,一股冰冷的憤怒和巨大的無助感瞬間淹沒了她。她扶著門框,才勉強站穩(wěn),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
是誰?!
為什么?!
就在她大腦一片空白,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擊垮時,手機在手心里震動起來。是江澈。
她顫抖著手指接通,還沒開口,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無法抑制的哽咽:“江澈……畫、畫被毀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隨即傳來江澈冷靜到近乎可怕的聲音:“在原地別動,鎖好門,我馬上到?!?/p>
他的聲音像一劑強效鎮(zhèn)定劑,奇異地撫平了她一部分慌亂。許念依言反鎖了畫室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看著那片被玷污的畫布,心臟一陣陣抽痛。
不到五分鐘,門外傳來急促而穩(wěn)健的腳步聲,接著是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江澈不知從哪里弄來了畫室的備用鑰匙。
門被推開,江澈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他先是迅速掃視了一眼畫室內(nèi)部,確認安全后,目光才落到那幅被毀的畫作上,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銳利,周身散發(fā)出的低氣壓讓室內(nèi)的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度。
但他沒有失控,甚至沒有多問一句“怎么回事”。他幾步走到許念面前,將她輕輕擁入懷中,一只手撫著她的后腦,將她的臉按在自己堅實的胸膛上。
“別怕,乖乖,看著我?!彼穆曇舻统炼€(wěn)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看著我。”
許念抬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沒有驚慌,只有全然的冷靜和一種令人安心的篤定。
“還記得我上次給你的那個U盤嗎?”他問。
許念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是大概半個月前,江澈硬塞給她的一個銀色U盤,說是存了些“可能有用”的資料,讓她務必隨身帶著。她當時沒太在意,一直放在畫筆袋的隔層里。
“把它拿出來。”江澈松開她,走到畫室配備的、用于查詢資料的老舊電腦前,熟練地開機。
許念雖然滿心疑惑,但還是依言照做。U盤插入,里面只有一個文件夾,命名為“呼吸備份”。
點開文件夾,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高清圖片文件,按照日期和時間排序。許念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那竟然是她這幅《呼吸之間》從最初的草稿、色稿嘗試,到每一個關(guān)鍵步驟的完成狀態(tài),幾乎每一天、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被清晰完整地記錄了下來!拍攝角度專業(yè),光線穩(wěn)定,畫作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清晰可辨。
“你……你什么時候……”許念的聲音因為震驚而顫抖。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做的這些。
江澈一邊快速瀏覽著圖片,一邊語氣平靜地解釋:“你每次通宵,我來送夜宵的時候,會順手拍幾張?!彼D了頓,補充道,“用的專業(yè)設備,原圖無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