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身邊的太監(jiān)出來,請魏順進去。
魏順便向前走,帶著捧了證據(jù)和案卷的徐目。
大內(nèi)檐下,夜燈常亮,魏順回過身看秦清卓,兩人久久相視,無言意會,秦清卓笑,他便勾起嘴角,還給他一個笑。
可他心里知道,自己這一刻根本不高興。
九月辛丑日。
西廠快馬傳書,下令宣府鎮(zhèn)守太監(jiān)宮維查抄總兵張銘住所,并將張銘緝捕,即刻押送回京。
同一天,晨陽還未露頭,提督魏順調(diào)兵約三百人,籍沒、查抄奉國府。
秋日破曉一刻,軍中高手一擁而上,搭著梯子摘下了高門上那塊花梨鎏金的牌匾。
這下子,衣冠掃地,朱門破落,往日的風光像夢一樣消散。順著大門抬眼往上,是湛藍無云的天幕,還有掛在房脊上的日頭。
清早第一片光落在魏順的身上。
他身著奪目華麗的官服,帶著兩隊護衛(wèi),在大路那邊站著,盯著手下的人馬,目睹他們闖進了奉國府,然后不留情面地搜刮金銀、捉拿家眷。
這真是“朝承恩,暮賜死”,是“不獨人間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看著眼前景象,想著前人謫詩,心里忽然涼個透徹,魏順在底下悄悄抓住了徐目的袖子。
見他臉色不好,徐目便說:“督主,昨夜太累了,咱們?nèi)ボ嚿习桑瘯?。?/p>
魏順搖頭,嘴唇輕動,問:“那邊怎么樣?”
徐目腦子轉了轉,委婉地告訴:“刑部的人后半夜就集結了,這邊要來一些,淵兒爺那邊也是他們?nèi)?,萬歲爺肯定是不想您為難。”
魏順悄悄說:“那打點的事——”
“打點過了,”徐目捂著嘴湊到他耳邊,安撫他,“放心,您囑咐的我都辦了,等進了刑部牢房,他們會對他好些,我讓孫忠找了個人幫忙,那人今早會把一對釉里紅瓶子送給刑部,還有那些金子,加上一張吳道子的畫兒?!?/p>
魏順:“辛苦你?!?/p>
徐目搖頭,又湊近他,還是擋著嘴,說:“暫時只能這樣了,這案子圣上盯得太緊,還讓刑部插手,咱們救人展不開手腳。”
“沒誰能得到他老人家的‘相信’,張家是,我更是,”魏順冷聲自嘲,抬手指向奉國府的大門,說,“興許明天,這就是我的下場。”
徐目嘆氣,隨后兩個人安靜地站了會兒,徐目又忽然笑,湊過去說悄悄話,很輕快很得意地:“知道你想走了,等著,我過兩天把他給你救出來,你倆就遠走高飛?!?/p>
“不用,”魏順也笑,笑得眼淚都快冒出來,說,“救也是我自己去救,這是我欠他的。”
奉國府地方大,人多錢多,房子多器物多,查抄的事且得忙活十天半個月。魏順在那里頭待到午后,隨后安排了西廠其他人值守。
他知道張啟淵被刑部人帶走了,所以他得回家了。
乘車回到提督府,柳兒出門來接,驚慌失措地告知:“督主,上午來了人,自稱是刑部的,把淵兒爺帶走了。”
魏順行尸走肉一般進院兒,問:“來的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