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淵居然還淡淡笑:“我說得不清楚么?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是戴罪之身,能活下來是有幸,所以想找個安靜地方待著,就不去摻和你往后的生活了?!?/p>
“張子深,”魏順向他靠近,揪住了他的衣袖,隨即扶上他胳膊,說,“我錯了,對不起,我真的錯了,我不該查奉國府的案子,不該只想著報仇,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求你原諒我,我讓你扇我巴掌,只要你能痛快,怎么著我都行……”
張啟淵看著他,不動聲色,也說不出話來。
魏順還是在哭,風把他帶淚的臉吹得很涼很涼,他懇求:“你別不要我,行嗎?你別不要我?!?/p>
張啟淵搖頭,把衣袖從他手里拽了回去,說:“我沒有怪你查案,真的沒有,我就是心里什么都不想著了,打算去過一種自在的生活。魏督主,謝謝你不顧一切救我,此恩我來世再報,咱們就此別過,您請回吧?!?/p>
這冬日將來的天氣,風那么冷,天色那么陰沉,人心也涼,涼得比結冰的河水都透徹。
張啟淵那般果斷,那般瀟灑,他轉身便走,魏順纏著不放,硬是把他的袖子又拽在手里。
張啟淵:“放心,我今后不會婚配——”
“治疹子的藥,”魏順撇著嘴,硬是把他的手從衣袖里撈出來,塞給一個小瓷瓶子,說,“拿著,記得吃藥?!?/p>
“死不了,”張啟淵不收下,把胳膊掙脫了出去,背著身,說,“我不覺得祖父他們無辜,也知道官場黨同伐異,不是你的錯處。我只是什么都不想做了,可你不一樣,你喜歡在西廠,所以咱倆分道揚鑣,最好。”
“張子深,真的有這么恨嗎?真的不打算回頭看我一眼嗎?”魏順雙手捂著那個小小的藥瓶子,鼻涕眼淚一起往下掉,說,“可能是這輩子最后一眼了?!?/p>
張啟淵不回答,好半天安靜。
片刻后,他終于微微回頭,瞧向他。他見他哭得那么凄慘,只好轉身走了回去,用手幫他把眼淚抹干凈。
“走了,”張啟淵說,“你也回去,別在這兒待著了?!?/p>
魏順還是哭,盯著他的臉哭,可憐兮兮地哭。
他轉過身,忍著身上的難受,幾步走到林子邊上,然后鉆了出去。
他的腳步聲遠去,消失了。
魏順面前只剩下風弄針葉的聲音,細細小小,像是針鼻兒刮人耳朵。
徐目著急地進來,問:“怎么了?他跟我說什么……就此別過,怎么就就此別過了?”
“我倆沒今后了,”魏順用他那哭過的眼睛看著徐目,說,“他不要我了?!?/p>
徐目:“你別放在心上,他遭了難,說氣話很正常——”
魏順:“根本就不是氣話。行了你別管了,咱們回去吧,風大,別吹著了?!?/p>
說完了話,魏順就自顧自地往林子外面走,徐目跟著他走,嘆氣,說:“往好了想,人活下來了,就什么都有余地,是吧?主子你也別太難過,說不定過幾天他就回來了……”
徐目還在身后聒噪,摻和著的也有四野風聲。
魏順沿著路往回走了。
從這天的這次分別起,張啟淵就是個書面上的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