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開始翻書,手都是顫抖的,因為以前實在沒想過會被緋扇知道,還會拿到他署名鈐印的贈書。
副頁,藍(lán)色皮紙,花鳥暗紋,雕版套印,雨羅衣,緋扇著。
贈語:甕山泊,紅肖梨,此間一輪月,共讀《雨羅衣》。
第33章
魏順沒想到能收到贈書,自然,也沒預(yù)料到張啟淵會送那樣的生辰禮。
王公公原話是:“匣子是奉國府小老五送的,十月二十五那天讓下人拿來的?!?/p>
滿月傾光,似是下霜,張啟淵裝暈的破事由徐目去處理了,魏順回到書房,看到了放在書桌上的木匣子,以及擱在上面的、剪壞了的扇子。
同生……
魏順知道張啟淵在侮辱,就算不是,也是知情的、挑釁的,他緩緩走過去,將這把爛成了一條條的扇子拿起來,注視著碎掉的“同生”二字。
他全身在發(fā)顫,一下子咬住了自己嘴里的肉,慌了神,抬起頭來。
張啟淵真是壞透了,他想。
同生是假的,情誼也是假的,去年從夏到冬,流露的些許溫情都是假的;魏順舉著破扇子,放在了冒著火苗的油燈上,點燃。
最后將它扔在了用來燒信的銅盆里。
紫檀扇骨,噼啪作響,跳躍起晃眼的紅色火光,散著一股醇厚的香氣。
魏順不想再盯著它了,他到書桌前坐下,再次把那本絲絹封皮的《雨羅衣》翻開,從副頁開始,細(xì)致地看;他讀那幾句短而遠(yuǎn)闊的小詞,看緋扇這人秀逸古樸的字跡,和他留下的、朱色的章子。
真是好瀟灑、好有才氣的一個人啊,模樣模糊,但魅力無限,不露面就已經(jīng)令人遐想。
魏順把書合上,手指在封皮上摩挲著,可燒扇子的檀香氣太濃烈了,他還是下意識抬了頭,看向銅盆里的東西,發(fā)現(xiàn)火快要滅了,扇子沒了,只剩下一抔臟污的灰燼,冒著淺淺的火星子,發(fā)出一丁點兒消亡之前的“噼啪”聲。
魏順在心里感慨:
張啟淵、緋扇,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夜深,丑時快過了,喜子才從外院回來,他看見魏順書房的燈還亮著,進(jìn)來稟告:“督主,張五爺醒了,給喂了丸藥,已經(jīng)睡著了?!?/p>
“大夫來過了?”魏順低著頭寫字,問,“怎么說的?”
“來過了,”喜子回話,“說是沒大礙,急火攻心,歇歇就好了,徐大人他們還守著?!?/p>
魏順:“大夫沒看出來他是裝的?”
喜子:“沒說,就說可能是氣著了,給把脈了?!?/p>
魏順:“行了,我知道了,這兒有人守著呢,你去睡吧。”
喜子:“謝督主,小的告退?!?/p>
書房里又安靜了,喜子出去將門關(guān)上,魏順放下筆,沒忍住打了個呵欠。其實他很累,從那么遠(yuǎn)的路回來,本該好好兒歇著。
要不是院子里裝暈的那人,他不會這么心神不寧,肯定早就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