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叩謝圣人。
官學內門后,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須記,凡是皆有代價。此番辯經,你若勝了,吾允你,提一個要求,無論什么。
鄭玄抬起頭,目光灼灼。
老朽不敢他求,只求能一睹圣人真容,當面請益。
他心中其實一直存著疑慮,那份答卷中的瑕疵,讓他對這位圣人的真實性并不完全信服。
蒼老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衡量。
好。
但若你輸了,你便需留在此官學,為天下學子,講學三年,不得離去。你應嗎?
第98章
鄭玄靜靜聽完了那蒼老聲音提出的條件,短暫地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衡量這賭注的重量。
隨后,他緩緩抬頭,目光銳利,穿透了眼前攢動的人頭,直直望向那扇緊閉的官學內門深處。
他沉聲道:老朽,應下了。
這簡短的幾個字,如同金石擲地,聽起來不像是簡單的應承,更像是一份沉甸甸的戰(zhàn)書。
圍觀的人群瞬間炸開了鍋,嗡嗡的議論聲浪潮般涌起。
他竟然真的應下了?就這么干脆利落地應下了?
有人按捺不住,壓低了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呼:鄭公這莫不是瘋了吧?
僅僅是為了見那位圣人一面,就要賭上足足三年的自由光陰,甚至可能賠上一世積累的清名?
旁邊立刻響起了激動的反駁聲:這哪里是什么尋常的見面能比的?
這分明是問道于傳說中的圣賢啊!
再說,你何時見過鄭公害怕過賭上一切?
可,可萬一要是輸了呢?整整三年啊!要被困在這偏遠的涼州邊地,哪里都去不了!
噓!小點聲!你說話可要慎重!鄭公那樣的學問,怎么可能會輸!
各種爭論的聲音此起彼伏。投向鄭玄背影的無數道目光里,混雜著敬佩、困惑、擔憂、激動種種復雜的情緒索。這個看似文弱的老頭子,為了求道,真是連身家性命都徹底豁出去了。
鄭玄對身后的喧囂恍若未聞,他緩緩地從冰涼的塵土地上站直了身體,伸出手,仔細地撣了撣自己儒衫的下擺,每一個動作都顯得一絲不茍。
他那原本因久跪而略顯疲憊的腰桿,此刻重新挺得筆直,沒有顯露出半分疲態(tài)。沒有再回頭多看那官學內門一眼,只是轉過身,然后,邁開了步子,步伐沉穩(wěn),一步一步地向著人群外走去。
原本擁擠的人群,如同被無形力量分開的潮水,悄無聲息地為他讓開了一條通路。直到那個倔強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遠處街巷的拐角,再也看不見。
官學內門之后,那個先前負責用特制角模仿蒼老聲音的小吏,此刻正手忙腳亂地擦拭著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
他的手因為緊張和后怕,到現在還有些微微發(fā)抖。剛才外面那凝重肅殺的氣氛實在是太嚇人了,他差點沒能憋住那口氣,露了餡。
謝喬坐在內室里,伸出手指,用力揉捏著自己隱隱作痛、發(fā)脹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