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吃痛,身子一軟,已被親衛(wèi)反剪雙手,死死按跪在地。整個過程不過眨眼之間,快得讓四周的驚叫聲都慢了半拍。
主公!親衛(wèi)低喝一聲,側(cè)頭請她示下。
被制服的刺客兀自掙扎,臉貼著塵土,脖頸青筋暴起,他奮力扭過頭,朝著謝喬的方向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嘶聲力竭地罵道:國之逆賊,天下共討之!我今日殺你,乃是為國除害!死又何憾!
聽著這番話,謝喬心頭一震。
她仔細打量著地上的人,他著粗布衣衫,上面沾著不知是油污還是泥垢的痕跡,露出的手掌滿是厚繭,指甲縫里嵌著黑泥,這分明是個靠力氣吃飯的底層百姓,并非訓練有素的刺客。
她看著這個衣衫襤褸、滿眼血絲的男人,他不是刺客,甚至不是敵人。他只是一個被那兩個標簽蒙蔽了雙眼的百姓,一個被當了刀使的無辜之人。
主公,此人當街行刺,意圖不軌,罪當
謝喬擺了擺手,打斷了親衛(wèi)的話。
放了他。她下來決斷。
可是主公,此人
照我說的做。謝喬堅定道。
親衛(wèi)雖有不解,卻還是松開了手。
那人得了自由,一時竟有些發(fā)愣,他踉蹌著爬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謝喬,最后眼神復雜地混入四散的人群,消失不見。
方才還熱鬧的市集,此刻靜得可怕。
百姓遠遠地圍著,投來的目光里,有驚恐,有疑惑,更多的,是一種疏離的審視。
回到相府,東市的喧囂與殺意仿佛都被隔絕在高墻之外。堂中空曠,只余下自己沉重的腳步聲。謝喬揮退了跟著的親衛(wèi),獨自走入內(nèi)室坐下。
一名侍者悄無聲息地進來,她端著一個木盤,盤中放著一整套煮茶的器物。侍者叫阿元,手腳利索,跟在謝喬身邊已有兩年。
阿元將煮好的茶湯盛入一只黑漆耳杯,雙手捧著,恭敬地遞到謝喬面前的矮案上。
她端起溫熱的耳杯,茶湯入口,帶著一股濃重的苦澀和微微的咸味。雖然差異并不明顯,但她還是察覺到了,這味道與往日不一樣。
這口茶,謝喬沒有下咽,而是將之含在嘴里。
一股怪異的麻痹感從唇舌升起,漸漸僵硬。
謝喬猛然意識到什么,眼睛盯著旁邊立伺的阿元。
阿元的身子早已抖如篩糠,在謝喬看過來的一瞬間,她眼中的驚恐與掙扎轟然破碎,整個人像一灘爛泥般癱軟下去,額頭重重叩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主公她泣不成聲,聲音支離破碎,語無倫次地哭訴起來,去年冬日,奴手上生了凍瘡,又疼又癢,都爛了,是主公是主公賜下的藥膏。
奴的阿弟病了,阿弟得了時疫,眼看就要沒命了,也是主公主公準了假,還賞了錢,讓他請到了城里最好的醫(yī)工
她的哭聲忽然一頓,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她撐起上半身,直直地看向謝喬,眼中滿是血絲,那份感激不知何時已變成了驚恐與質(zhì)問。
可是主公!她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為何要行此不臣之事,忤逆天子?此乃大不敬,是萬劫不復的罪過!
謝喬: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不等應答,門被推開,一道高大的身形邁了進來。是極支遼。
他雙手小心地捧著一只粗陶碗,正絲絲縷縷地冒著白氣。他大步走到案前,將陶碗穩(wěn)穩(wěn)放下。只是這肉粥的顏色怎么看怎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