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沒有直接辯駁經(jīng)義,而是將尊賢和德政落到了實處,用梁國實實在在的變化作為論據(jù)。
一連串清晰的數(shù)字和事實,讓原本準備引經(jīng)據(jù)典反駁的幾位名士,一時竟有些語塞。
巧言令色!一個略顯尖銳的聲音響起,來自側(cè)席一位中年文士,乃是陳家一位旁支子弟,謝府君滿口實效,數(shù)字詳實,倒像是商賈計利,而非士人論道!此等效率之說,莫非是取法于商鞅、韓非?以奇技淫巧治國,恐非圣人之道,乃是霸道雜學,非我儒門正統(tǒng)!
這頂帽子扣得極重,直接將謝喬打入了非主流甚至異端的行列。
在場眾人看向謝喬的目光,頓時又多了幾分懷疑和警惕。
就在這時,謝喬身后沉默的毛玠霍然起身,對著那陳氏子弟拱手道:足下此言差矣!《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圣人之道,非一成不變之死理。時移世易,政令亦當因時而變?!洞髮W》亦言: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謝府君考察實效,正是格物致知,以求政令之善。何來奇技淫巧之說?至于選賢任能,更是《皋陶謨》所倡:知人則哲,能官人。不問出身,唯才是舉,正是上合圣賢之意,下應百姓之盼。足下以法家、雜家相誣,未免武斷!
毛玠引經(jīng)據(jù)典,言辭懇切,將謝喬的政策巧妙地納入了儒家可以接受的范疇,為她化解了方才的指摘。
場面一時有些僵持。
另一側(cè),一個面色陰沉的士人站起身,手中拿著一卷竹簡,高聲道:諸位,且不論梁國政績真?zhèn)?。我這里,倒有一物,或許能讓諸位看清謝府君的真面目!
他展開竹簡,厲聲道:此乃梁國故吏冒死傳出之密信!信中言明,謝府君得以在梁國站穩(wěn)腳跟,實賴宮中常侍。其所用錢糧,皆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不義之財!其與閹宦勾結(jié),私相授受,此等行徑,也配談清流,也配談圣賢之道?!
此言一出,猶如驚雷,整個廳堂瞬間炸開了鍋。
與宦官勾結(jié),這在自詡清流的士人眼中,是絕對無法容忍的污點!
無數(shù)道質(zhì)疑、憤怒、鄙夷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謝喬。
毛玠臉色煞白,身體微微顫抖。
謝喬端坐不動,目光銳利地看向那個拿出證據(jù)的士人,敢問這位先生,此信從何而來?又是哪位梁國故吏如此大義凜然,冒死傳信?可敢請他出來,與我對
質(zhì)?
她聲音陡然拔高:據(jù)我所知,梁國被罷黜的官員中,確有幾人因貪贓枉法魚肉鄉(xiāng)里而被下獄。莫非,這位先生口中的故吏,便是其中之一?他們構(gòu)陷于我,是為一己私怨,還是受人指使,欲借潁川諸公之手,攪亂梁國,阻礙新政?先生與這些罪吏暗通款曲,又是何居心?
謝喬的反問又快又狠,直接點出對方可能與梁國被清洗的舊勢力勾結(jié),暗示其動機不純。
那士人被問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張口結(jié)舌,竟說不出話來。
廳堂之上,荀氏、陳氏等幾位真正能主事的核心人物,如荀儉等人都只是靜靜地看著場上的局勢變化,并未立刻表態(tài),似乎在觀察,在權(quán)衡。
持信人被謝喬一番搶白,堵得面皮漲紅,訥訥退下,可這并未讓風波平息,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浪濤。
先前那呵斥年輕人的陳氏子弟身側(cè),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緩緩站起。
此人乃潁川宿儒,頗有名望。
他輕咳一聲,廳堂內(nèi)安靜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