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梁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藥架。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各色藥粉混在一起,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甜。
他跪在地上,瘋狂地將散落的經(jīng)卷攏在懷里,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最后一點信仰。
可鏡中的自己分明在笑,那笑容猙獰可怖,像極了當(dāng)年被他斬首的貪官。
張梁掀開醫(yī)帳的草簾,一股濃烈的腐臭撲面而來。
他皺緊眉頭。
帳內(nèi)昏暗的燭光下,滿地橫臥的百姓,皮膚潰爛流膿,呻吟聲此起彼伏。
角落里,一個婦人正用木勺往昏迷的幼童嘴里灌符水。孩子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呼吸微弱。
張梁的心臟猛地抽緊。
突然,孩子劇烈抽搐起來,暗紅的血沫從口鼻中噴涌而出,染紅了婦人的衣襟。
停手!
張梁厲聲喝道。他沖過去,一把奪過木勺,狠狠摔在地上。陶片四濺,符水灑了一地。
婦人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碎片。然后,瘋魔般撲向地上的碎片,雙手在泥濘中摸索。
她的聲音嘶啞而絕望。
快給我,這是大賢良師賜的往生符!喝
了就能見黃天!
張梁看著她,看著她瘋狂的模樣,心如刀絞。
回到營帳后,張梁徹夜未眠。
黎明時分,他獨自一人來到了城外的山坡上。那里有一座新墳,沒有墓碑,只有一塊粗糙的石頭立在墳前。
張梁跪在墳前,伸手撫摸著冰冷的石頭。
大兄他輕聲呼喚,仿佛張角還能聽見,我該怎么辦?
風(fēng)吹過墳頭的枯草,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音。張梁閉上眼睛,回憶起義前張角對他說的話:天下大吉,不是靠等待黃天賜予,而是靠我們自己去爭取。
可現(xiàn)在,爭取的結(jié)果是什么?被困孤城,百姓病餓交加,曾經(jīng)虔誠的信徒開始質(zhì)疑一切。
如果這是黃天的考驗,那么考驗的盡頭在哪里?張梁對著墳?zāi)拱l(fā)問,如果。。。如果根本沒有黃天呢?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如果沒有黃天,那么他們這些年的浴血奮戰(zhàn)算什么?那些戰(zhàn)死的將士,那些追隨他們的百姓,那些犧牲和鮮血都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