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喬坐在內室里,伸出手指,用力揉捏著自己隱隱作痛、發(fā)脹的太陽穴。
這個鄭玄老先生,脾氣真是又臭又硬,犟得像頭拉不回來的牛。
雖然不得不承認,他這股為了追求學問真理,不惜付出一切代價的勁頭,確實讓人心生幾分敬佩。
但是,佩服終歸是佩服。
他提出來的這個獲勝條件,簡直是要了她的老命。
親眼見到圣人真容?她現(xiàn)在到哪里去臨時變出一個符合所有人想象的真圣人,來給他鄭玄見?
難道真要她頂著這張明顯只有二十來歲的年輕面孔走出去。然后對著這位經學大宗師咧嘴一笑,說一句:嗨,鄭爺爺您好,別找了,那個備受推崇的圣人其實就是鄙人我。
她是梁國相,絕對不能以那個虛無縹緲的圣人身份出現(xiàn)在鄭玄面前的。
可換其他人上場,似乎更加是死路一條。
辯經,那可不是街頭賣藝耍嘴皮子。它真正考驗的,是對浩如煙海的儒家經典的精熟程度。
是那種旁征博引信手拈來,仿佛經文就長在腦子里的深厚功底,更是對經書中每一個字眼、每一句話,都進行過無數(shù)次反復推敲琢磨的嚴謹治學態(tài)度。
或許能找個人,臨時抱佛腳背上幾首膾炙人口的唐詩宋詞,用來裝點一下門面,?;M庑?。
但要讓這樣的人,去跟鄭玄那種浸淫經學一輩子的泰山北斗,逐字逐句地摳《尚書》、《禮記》里的微言大義?
謝喬幾乎能想象到那慘不忍睹的場面,那不就是典型的千里送人頭,主動把自己的臉伸過去,等著對方狠狠扇上幾個大耳刮子嗎?
不行,絕對不行。
謝喬目光在空蕩的內室里緩緩移動,腦海中飛速地篩選著可用的人選。思緒如同亂麻般纏繞,又被她強行理清。
突然,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謝均!
對,就是謝均!
她依稀記得,謝均跟她說過,他從小在鄭玄門下做童子。
這意味著,謝均從小就在鄭玄身邊耳濡目染,對他老師的學問風格、辯論習慣乃至性格弱點,都可能有著超乎尋常的了解。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而且謝均是出了名的聰慧機敏,一點就透。
只有短短七天時間,這確實是極大的挑戰(zhàn)。但如果能請動蔡邕、荀爽這兩位當世大儒,對他進行高強度的針對性特訓。再結合謝均本身對鄭玄那份知根知底的獨特優(yōu)勢。
這場看似不可能的辯經,勝算或許就能大大提高!
謝喬緊蹙的眉頭,終于稍稍舒展開了一些。
高風險往往也意味著極高的回報。
倘若真的能夠出奇制勝,贏下這場萬眾矚目的辯論。
然后把鄭玄這位德高望重的當世大儒,像釘釘子一樣,牢牢地按在梁國的官學里,讓他老老實實地在梁國教書育人。
那帶來的價值,簡直是難以用金錢來估量的巨大財富。